几场雪将新年迎来,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尽,佘舟野终于要放假了。
那次夜里,他悄悄堆了一堆雪人,充分满足了白缪对堆雪的好奇心。
她没事就让佘舟野把自己抱出去看,佘舟野不许下人动那片窗,化雪了也不许碰,留了许久,直到有日出艳阳,一排雪兔子、雪猫彻底化没了。
看不到雪人,白缪失落了好一阵。
佘舟野答应她,下次下雪还带她出去,去更远更好玩的地方赏雪。
为此,白缪还托喵祖问过专司降霜洒雪的青女,知道下一次下雪是在除夕夜。
这一日,竹里馆的下人早早换上了新衣,除尘闭门闾,白缪将醒未醒,被他连小被子带猫地放到大书桌的白玉笔筒里,看起来像一个乖乖的布偶娃娃。
笔筒里的笔被她用牙磨了一遍,有的笔杆用料好,闻着有香气,她便多咬几口。
有几支笔的笔帽被她咬得秃秃的,佘舟野已经习惯了。
前几日他回来看到满地水晶和腊梅,小妖怪心虚地坐在旁边,也就明白了,以后大概会经常发生这种事。
后来,他还发现,她有收藏这些亮晶晶、毛球球和昂贵玩意儿的癖好。
在他枕头下经常能摸到五花八门的东西,有时还会有丝绒做的绒花,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
他也不会管着,就当从来没发现这些小秘密。
好在她不会像别人家的小猫一样,叼死耗子送到他面前。
想着死耗子,他笔下不由画出了一只跳起的猫和一只小鼠相看两相吓的画面。
佘舟野师承很好。
他的书画,师承前朝陈郡谢氏,也就是他外家,擅长行书和写意。
佘舟野今日开始放假,几日前就有亲近的几家上门托他制桃符,画钟馗像。
彼时的官场,均以得到上官亲选的年节礼物而骄傲,放在花厅、卧室,会客时以示受重用。
能得到此殊荣的不多,但颇耗费精力。
除了要送给亲近的下属、官位相近的同僚,还得给家里旁支长辈和外祖家送。
首辅即便是放假,也不得闲。
早几日前,佘舟野就选好桃木料子,是道观做好大致轮廓的桃符,只需要他在木板上写写字,再印上他的官印就好。
但佘首辅是个极其认真追求完美的少年,放到人前的东西,就是代表他这个人。
但凡有一个小勾勾他转笔没转好,就算重写一百二十遍他也要把这个小勾勾整服帖了!
而且,现在的人认为官印能辟邪除祟,越大的官,身上正气就越足,他的官印便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能发挥这么大作用的他,怎么可以有瑕疵。
佘舟野一个早上,光是写“神荼”、“郁垒”二□□字和盖官印就弄得手软。
将写完的桃符和钟馗画弄好,堆在一边,叫人抱走。
白缪用爪爪撑着下巴,看着门前被人抱着的一堆桃符上显现出一抹金光,两个长相可怕的威猛神像跳出来。
正冲着他俩的方向作揖告退。
人一走,佘舟野“啪”地放下笔,双臂撑着桌子,两只腿都在打哆嗦。
挪动见,还能听到“咔咔”响。
白缪震惊地看着他毫无形象地瘫回交椅里,面无表情地抻腿。
这就是平时在人前人魔狗样的他吗?
往年,她去神殿里找他,他也是这样不苟言笑地在办公。
不管站着坐着,都像棵小白杨一样,连一个眼神也不会挪一下。
其实,背后她走了,他就是没脸没皮地摊着是不是?
好呀!
就会在她面前摆谱!
白缪皱着鼻子,摆出个狰狞的猫脸从笔筒里爬出去就要扑过去。
结果外面来人了,她被吓了一跳,毫无防备地落到佘舟野腿上,他腿上薄薄一层肌肉,意料和皮肤都很滑,根本抓不住。
还是佘舟野捞了一把,掐着两条小前腿把她捞到怀里,回头一看,是阿蕾袖手站在门前。
他大掌按着白缪,看着她三指大的小脸上毛都气得飞起来。
阿蕾穿着窃蓝色的秋装,即便是首辅府上的侍女,到底还是丫鬟,冬装都是厚厚的,穿起来完全没有轮廓。
她到大人跟前,总会将厚厚的衣裳脱去,流下颜色浅淡好看的春秋衣裳。
堵在风口处,也不怕冻得慌。
今日除夕,院子里气氛轻松,外面孟含在分糖,年纪稍微小些的丫鬟小厮追着闹,佘舟野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责罚她。
他坐直起身,微微昂首:“有什么事。”
阿蕾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抬头:“大人!”
佘舟野皱眉,没应。
阿蕾只得强压着欢喜,放低放缓声音:“门房将年礼都送出去了,桃符和年画老夫人那也贴上了,只是我们这还空着。”
她用余光注视着他:“不知大人是想怎么弄?奴有一技,可帮大人......”
佘舟野笑了一下,打断她:“这个我自有想法,你下去吧。”
阿蕾话没说话便被拒绝,她白着脸手脚冰凉地后退下去,拼命回想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还是那个动作没做好。
她想到最近孟大人拉回来的一箱又一箱女子的衣裳首饰,那些昂贵的禅丝衣裳,镶着宝石和南珠的鞋履。
她小心清洗晾晒它们,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狂。
她退回自己和另一人的小房间,那是大人身边负责清理书房的侍女小满。
恰巧这时小满在屋子里,见她失魂落魄地回来,忍不住迎上前去。
“阿蕾,你去哪了?孟大人差人送糖和金瓜子来,你也不在。”
阿蕾无暇顾及她,敷衍地回了些话,躺会床上去。
“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穿这么少,你不会又去大人那了吧!”
见她没有反应,小满推了推她被褥,自顾自坐在床边说道。
“你听我一句,安安分分的,我听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姐妹说,姑奶奶那边写了春贴来,特意让大人年后去吃酒,往年老夫人都是拒了的,今年却答应了。你说这是能是什么意思。我看大人若真的表小姐拉一对儿了,表小姐不像眼里能容人的主,你要不歇了这心思迟早有你哭的。”
听到这,阿蕾才有了些反应,她转过身来,眼睛红通通的:“你说年后表小姐和大人会有事儿?”
小满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阿蕾只对这句话有反应,没好气道:“劝你这么多,你耳朵扇蚊子去了,只听得见这个!你还想着呢,拿镜子照照自个儿,你个蠢货,你觉得你比得过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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