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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说:“君文泰是来自偏远小邦的庸暗之主,如果能够用别的方法震慑他,又何必大动干戈去讨伐呢?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是疼爱百姓的仁慈之主,应该不会轻易兴兵吧!”说着注视着皇帝,皇上点点头说:“父亲教诲的事,儿子这就去跟廷臣商量,要是真有什么办法可以震慑他,让他知道进退,从而不敢甚至上国威严,不敢有所禁犯,我就不再兴兵了。不过父亲也知道,如今朝中有很多能争怪战之将,让这些人闲的久了难免生事,真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我也不能不给他们。”太上皇说:“从古至今,皇帝都操心无将可用,做皇帝能到你这个份上算是非常幸运的了。”皇上说:“没有父亲亲手建立大唐,我又何来这样的幸运呢?”这话听在太上皇的耳朵里很不是滋味,然而这话已经被皇帝说出口了,正所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太上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皇上说:“父亲歇息,我改日再来拜见。”

太上皇也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眼看着儿子不断的建功立业,给唐朝带来了无上的荣耀。一方面他感到欣慰,同时又为自己的际遇感到难过。从武德九年做了太上皇到现在,太上皇就只专注于给皇帝生弟弟。这无边的寂寞何以能够安放一颗躁动的心?只是他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强悍了,就连北方的那些豺狼虎豹也都被训成了猎犬一样守在皇帝的周围。鞠文泰在唐朝的行程就要结束了,皇帝派嗣君送行。到了郊外的十里长亭,鞠文泰与送行的人依依惜别,皇嗣拱手说:“此去山高水长,你我来日再见。”鞠文泰说:“长安风光秀丽,相信有生之年我一定还会再来的。”这话看你怎么理解了,也许是他还会再来朝见皇帝,也许是他想着有一天带着兵打进长安。总而言之,此时此刻,鞠文泰充满了自信,他翻身上马俨然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纵马狂奔之后,留下一缕灰尘,皇嗣对身边的房乔说:“这个人是远道而来的英雄,实在是令人钦佩。”

房乔说:“殿下,此人如此骄狂用不了多久他就不知道会成为哪一位将军的刀下之鬼。”皇嗣回头看着房乔,说:“原来你已经在计划讨伐高昌了,我可听说了,咱们唐朝有一位高僧去了高昌,说是要去西天求取真经,高昌王与这位高僧摆为兄弟,不但赠送盘缠,还让很多人拜他为师,作为随从跟着他一起上路。由此来看,这位高昌王应该是一位非常仁义的国王,我们为什么要讨伐他呢?”房乔说:“殿下有所不知,这位高昌王所以说仰慕佛法,对高僧也是非常的尊崇,可你也知道咱们唐朝的先人是道家的李耳,所以他并没有把唐朝天子视为自己人。”皇嗣说:“所以咱们就要讨伐他?”房乔说:“不,我猜他回去之后一定会励兵牧马,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动手,以为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就可以把我们赶出西域。”

皇嗣睁大了双眼,说:“人家世代居住在西域,西域本来就属于人家,我们为什么要派兵驻扎在那里?让那里的百姓感到不舒服呢?”房乔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从唐朝皇嗣的嘴里说了出来,说:“殿下,从秦朝开始,远国就通过西域与我国互通有无,他们从我们这里购买丝绸,而我们从他们的手中得到了香料以及一些别的东西。汉朝之所以能够富强,与远国之间的贸易功不可没,而贸易能不能延续下去,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控制西域。”皇嗣说:“为什么一定要控制西域呢?只要有钱赚,难道西域中国会不愿意配合我们?”房乔笑着说:“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配合,另外一个人捞取好处,每个人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个人是如此,家国也是如此。”

皇嗣说:“我还是有些不忍心。”房乔说:“天下其实就像是一片丛林,丛林之中有豺狼虎豹,也有蝼蚁,要么就做食肉者,要么就做别人嘴里的肉。如果古往今来的国君都有这么一颗不忍之心,秦朝就不会吞灭六国,汉高帝也不会在于项羽议和之后又去攻打他。隋朝不会去攻打南陈,而你的父皇也不会率领大唐的军队征战四方,扫平寰宇。如果国君都有一颗不忍之心,华夏之地就会支离破碎,华夏之人或者苦于内讧,或者被外人欺凌。自古男儿当自强,而身为人主者,必以民富国强为己任。唯有如此,才可以让天下百姓有一份里面的生活。”皇嗣听得非常入神,说:“难怪父皇要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坐,你果然是有大才的。”房乔说:“方才臣说的这番话,朝武都可以说,臣之所以腆居现在这个位置,并不是因为臣有什么过人之处,仅仅是因为臣很早就开始捂着你父皇了,他念及旧情才把这样职位的交给了我。”

皇嗣点点头说:“长孙舅舅比你与父亲的渊源更深,为什么他没有坐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呢?”房乔说:“臣也觉得非常纳闷,也许你可以问一问你的父亲。”教导皇嗣的少师李纲从接手这一份职位一开始他就已经身患重病,现如今因为手里拿着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常常思虑过度,身体每况愈下。皇上不断的派御医给他诊治,李纲对自己的职责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皇嗣放了父亲的旨意,主动去李纲的府上看望,顺便接受他的教导。这一天清晨,他又一次来到了李纲的府上。皇嗣将自己在为鞠文泰送行时和房乔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纲,说:“先生,你觉得房先生说的对吗?他真的是因为跟父亲之间有旧情,所以父亲才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吗?”李纲说:“殿下是怎么想的呢?”皇嗣说:“我不喜欢房乔这个人,只是父亲格外看重他,在他的面前我才不敢失礼。”

一听这话,李纲露出了焦虑的表情,说:“殿下因为什么不喜欢房先生呢?”皇嗣说:“我听说玄武门之役房乔就是主谋,是他与他的好友杜如晦一手策划并且指导实施。不仅如此,我听说他很早就劝父亲除掉伯父和元吉叔叔。”李纲说:“殿下要是这么想,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疏远。”皇嗣说:“这有什么办法呢?我是嫡长子。”李纲说:“你要知道你父亲不是一般的皇子,大唐开国,他的功劳排名第一。如果按照功劳来算,建成根本就没有机会。”皇嗣说:“父亲之所以能够常年征战在外,除了自己能争善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伯父背着皇嗣的身份只能被困在长安,而没办法出去打仗,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公平的。”李纲说:“你要记住你是谁的儿子,难道说在你父亲和伯父之间,你要选择支持你的伯父吗?”

皇嗣不再言语,李纲说:“殿下一定要记住,凡是陛下器重的人,你一定要礼遇他们。因为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的皇嗣之位不翼而飞。第二你要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远不如你们父子之情来的重要,只要你们父子之间的情义在,他就一定会为你打算,只要他一心为你打算,你将来就可以顺利的继承大统。要是你再这样胡思乱想,倘若被你父亲知道了,而影响了你们父子之间的情义,彼此之间相互猜忌,你觉得凭你的一己之力能够与你的父亲争个高低吗?从晋阳起兵不知道多少人都已经败在了他的脚下,你身在深宫,我也曾见识过世道险恶,想与你的父亲争天下,你绝对没有取胜的机会。”这些话说的皇嗣痛哭流涕,李纲用自己颤抖的双手抓住皇嗣的肩膀,说:“你要记住,你的老子是英雄,你也应该做英雄。”

皇嗣的一番话给房乔的内心非常大的冲击,这一天房乔和马周在上书上遇见了,马周说:“房先生,你这是病了吗?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房乔说:“也没什么事,也许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吧!”马周说:“夜里睡不好,一般是因为心里藏着事,房先生贵为百官之长,受到天下人的敬仰,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困扰到房先生呢?难道又是因为尊夫人的事?”房乔红着脸说:“不可如此说,这件事情与夫人无关。”马周说:“难道是因为国事房先生感到不安?”房乔说:“如果你是明白人,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到,如果你猜不到,那是你的福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马周说:“其实一见你脸色不对,我就猜到了,大概是先生和皇嗣一起送鞠文泰的时候听到一些不愿意听到的话?”此言一出房乔立刻紧张起来,把手指竖在嘴边说:“看破不说破,咱们都有家小。”

听见房乔说这样的话,马周打心里觉得这个人非常的可怜。房乔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皇上却觉得自己对房乔非常好。有一天朝会结束之后,房乔追着皇上来到了偏殿,说:“听说皇上正在准备修缮仁寿宫。”皇上打量着房乔的表情,活像是抓到了皇帝的什么把柄一样。不由得火冒三丈,说:“你怎么就是改不了你这个毛病呢?尚书省是管大事的,你却听着这么一件小事不放,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学着张玄素和魏征那样在朝堂之上我这人不如桀纣呢?”房乔一听这话脑袋里嗡的一声,立刻就跪下了。皇上却仍旧不解恨,说:“朕看你是越来越专横了,越来越跋扈了,在你的眼里是越来越没有朕了。”房乔小声说:“修建宫殿动了户部的钱,臣不知情,看到数字异常这才过来想陛下询问。”一听这话,皇上更加的火大。

脖子上青筋直冒,扯着嗓子说:“连你都敢顶撞朕了,朕告诉你,你和魏征张玄素他们不一样,你想学他们,这绝不答应。”就在这个时候魏征到了,看到房乔跪在那里,皇上给房乔使了一个颜色说:“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房乔赶紧起身退了出去,魏征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说教皇帝的机会?说:“你家这是何苦呢?房先生是朝廷重臣百官之长,他有大功于社稷,天下百姓都念他的好。”皇上说:“天下百姓都念他的好,那你让带着他的那些百姓去谋逆。”魏征说:“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吗?陛下可知,身为天子,一念之错就可能致人死命。如今平白无故的将牟利的罪名安在房先生的头上,于情于理这说的过去吗?不就是他来问陛下修仁寿宫的事吗?臣实在不知道房先生错在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陛下因何而动怒?”皇上说:“魏征,你要知道当初你来投靠的时候,房乔是主张杀了你的,现在你还要为他出头吗?”

魏征说:“当初臣劝建成杀掉陛下,不是因为臣与陛下之间有什么私仇,而是为了建成着想。如果真的像陛下说的那样,臣当初归顺陛下的时候房先生主张杀臣,也不是因为他与臣之间有什么私仇,而是为陛下着想。房先生对陛下一片赤诚,陛下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他呢?”一听这话,皇上反而觉得自己委屈起来,说:“瞧你这话说的真对,他不好吗?朕把朝中最重要的位置交给了他,天下的大事交给他谋划,尚书省右仆射人选几乎是顺着他的意愿来挑选,你也不打听打听,古往今来一个皇帝对大臣的信任有超过这个程度的吗?”魏征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以为自己得了理,进一步说:“朕对房乔就像是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好,你还记得吗?他由着自己的夫人拿捏,朕还替他出头。”魏征竟然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叠笑声传了进来,那个发笑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长孙无忌。皇上黑着脸说:“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在笑什么?”张苏无忌立刻收起了笑声说:“陛下说的极对,臣是不该发笑。臣只是觉得房先生堂堂相国,陛下对他又是如此的信任,只可惜他家里有一个母夜叉,就算是皇帝皇后帮他出头也无济于事,人家喝一坛子的毒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真真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皇上说:“你真是毫无人臣之礼……”话没有说完,自己却笑了起来,说:“房乔这个家伙真是可恶,他就应该去管那些大事,怎么连朕修宫殿的这么一点小事都敢管。不过算了,朕不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他家里有一只母老虎够他受的了。”看见皇帝和长孙无忌,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魏征愣在那里不知道下来该说些什么?

待了一会儿,一拱手离开了。我一会儿他又听到了远处皇帝和长孙无忌的笑声。皇上说:“你看到方才魏征的样子了吗?真真笑死人。”长孙无忌说:“皇上是知道的,臣一向看不惯魏征,这老儿当初投靠的时候没有半点功劳,没想到这个家伙一来就跟陛下对着干,处处都管着陛下,事事与陛下为难。想着陛下未免也太惯着他了,后来妹妹也帮着他说话,我才逐渐明白,皇上之所以管着他自有一番道理。”皇上说:“怎知道很多人不喜欢魏征,特别是秦府的老臣,不过朕觉得魏征这个人非常的妩媚……”不等皇上把话说完,长孙无忌又笑喷了,皇上说:“不知道你是不是记得,史书当中记载汉高帝的身边有这样一位大臣,说话毫无顾忌,皇帝却从不计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长孙无忌说:“因为汉高帝觉得他为人耿直,而其他的大臣往往为了取悦皇帝而不说实话。”

皇上点点头说:“人生在九重,难得听见真话,所以朕从不为难魏征、张玄素等人,隋炀帝因为厌恶进谏之人,谋逆的人已经逼近他的寝宫,知情人却不敢将事情告诉他,朕绝不能重蹈这样的覆辙。你说句实在话,对房先生真是不是太过于严苛了。”长孙无忌说:“父亲对亲儿子也莫过于此了,放眼满朝文武,哪一个大臣因为家事而能够惊动皇帝和皇后,更重要的是那只母老虎竟然没有因此而获罪,真是亘古未有啊!”皇上笑着说:“朕听说现在很多人只要提起房先生的夫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房先生的夫人只要一出现,众人就四散奔逃。现如今根本没有人敢跟房家做亲,母老虎的名声真不白给呀!只是这样苦了房先生。”长孙无忌说:“普天之下不如意的事总是多数,以房先生的功劳,必定千古留名,就算是家里有一只母老虎,又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皇上突然说:“要是你的夫人别把你管成那个样子,朕让皇后去给你做主,实在不行,朕也给你的夫人预备着一坛子醋。”长孙无忌连连摆手说:“我的内人很好,皇上的醋还是留给别人去喝吧!”好事一桩桩一件件接连发生,这一日朝会,李孝恭说:“陛下,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文治武功已经超过历代先王,臣以为应该立刻去泰山封禅,把陛下的功劳昭告四方、及入史册。也让天地神明知道陛下的功德,从而赐福给陛下以及众多的臣民。”皇上说:“尧舜当年举行封禅,不过是在泰山上点一把篝火而已,到了三代,封禅的礼节就越来越繁琐了。秦始皇举行封禅礼,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可天地和神明并没有给他特殊的福报,相反,秦朝二世而亡。汉武帝又举行封禅,可当时汉朝因为要开疆拓土而导致百姓深受其苦,这样的功劳又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呢?”

李孝恭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皇上说:“朕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好意,但这样的主张,以后不要再提了。朕希望将士们在取得军功的时候能够多想一想后方吃苦的百姓,然后知道自己的军功来之不易,神明如果真的存在,即使不举行封禅,他们也能够看清我们的作为。”魏征说:“陛下所言极是,想要效法尧舜举行封禅之礼,首先要具备尧舜一样的功德,要是没有那么多的功德而贪图封禅的荣耀,非但不会带来好处,反而把江山社稷置于险境。秦朝二世而亡,汉武帝到了晚年神志不清、乱杀无辜,可见神明并没有格外的眷顾他。陛下若想得到神灵的护佑,只需任用形象调和阴阳,阴阳合合万物滋生,如此一来即便是山野之草木都能够受到陛下的恩惠,上天又怎么会抛弃陛下,抛弃大唐呢?”

皇上说:“房先生,你说呢?”房乔说:“如今战乱平息刚满了一年,大多数人你只是勉强温饱而已,臣希望看到的是贞观朝的百姓能够活出贞观朝的体面。即便是如此,臣仍然不主张封禅。”皇上说:“为何?”房乔说:“皇上难道忘记了吗?尚书有云满招损,谦受益。所以人不能把事情做满,若是要把事情做满了,一定会受害。帝尧的儿子丹珠很不成器,帝舜的儿子商均也不成器,都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把事情做得太满。秦始皇封禅,扶苏横死。汉武帝封禅,他的儿子兵败自尽。史书所载都是血淋淋的教训,臣以为不仅陛下不应该封禅,而且应该告诫子孙,凡是唐朝皇帝一律不许封禅。”魏征立刻说:“臣附议。”之后长孙无忌等人也都表示附议,皇上说:“有这样的大臣,贞观朝应该可以善始善终。”转眼到了二月,萧瑀上书说二月阴阳和合,最适合为皇嗣举行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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