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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苟成顾不得看车窗外向后飞奔的建筑群,直愣愣瞪着后视镜瘦子的眼睛,“为什么要去监狱?老板摊上大事了?”

瘦子的眼皮抬也不抬,“不要多问,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道路建筑群越发稀少,显出郊区的荒凉,张苟成不禁心虚起来,出于职业原因他对看守所是非常了解的。

他之前经手的案子没少押人去看守所。“那地方我去过…”张苟成没话找话地开口了。

“进看守所不比公费旅游,所有的环节都有严格规定,犯人在看守所医务室抽血拍片子检查之后,送到监区,在监区入口的办公室,脱衣服、鞋和随身物品装袋封存,换上看守所号服、一双拖鞋进入监区。

“看守所监区和监狱监区的走廊,都叫“筒道”,每个筒道是一个区,筒道有一道铁栅栏门的门禁,一个筒道里大概有十个监室,新进来的,要在“流动号”教规矩,在“流动号”十天八天之后,要么被释放了,要么大概率会被检察院批捕的,被调监室到“普通号”。

“秦皇看守所的监室格局是一个铁门,上下各一个矩形的狗洞,上面的狗洞是狱警投递材料、签字、摘戴手铐、求医发药用的。下面的狗洞是每天打饭和扔垃圾的通道。

“进入监室,是一条一米多宽的过道和一条大通铺,睡觉和白天坐着都在大通铺上,大通铺被称作“板儿”,看守所里的很多词都跟“板儿”有关。

“牢头狱霸的官方称谓叫“联络员”,在号里被叫做“头板儿”,他的副手叫二板儿…按墙上的报警器呼叫狱警叫“拍板儿”,狱警通过报警器向监室里喊话叫“响板儿”,打群架叫“炸板儿”,试图颠覆头板儿叫“磕板儿”……

“过道的尽头是玻璃墙隔出来的厕所,厕所里有洗手池、淋浴、茅坑、放公用物品的大货架,厕所里面有一道通往风场的电控门。风场是一个监室的小后院,四面墙,顶上盖着铁栏杆。

“新人进流动号,先教规矩,所谓万事喊报告,谢字不离口,管教路过门口就齐声高声喊管教好,上厕所叫放茅,拉粑粑叫放大茅,撒尿叫放小茅,撒尿必须蹲着尿,走路要双手捂着裤带低头……一大半的奇怪规矩只是在流动号里折腾新人的…”

“呵呵…”瘦子听到一半,居然笑出了声,他挤在后视镜里的脸像个皱巴巴的老太太。

“你笑什么?”张苟成莫名其妙了。

“我笑你居然这么健谈…”瘦子收回眼神顺便收起笑容。

张苟成探身扶住驾驶位后座,“探监也有规矩,在看守所,无论是律师会见、办案单位提审、检察院提审、管教提审、法院开庭还是已决犯的家属会见,只要出监室,都是先在监室门上方的狗洞里伸出手,戴上手铐,狱警再开门提出去…”

“你头不疼了…”瘦子不耐烦起来。

张苟成被他这么一问,脑袋过电似的一阵麻木,他叹了口气,把自己摔回座位。

他的状态一直不佳,跟任何人聊天都似乎隔了一个频道,无法正常地交流,他已经跟眼前的这个瘦子相处了好几天,他竟想不起他的名字,他面子薄竟也不好开口发问,他似乎开始放弃融入新环境的想法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颠颠簸簸来到了郊区的小村镇,村镇路口的小石桥,笔直地对准山根处的一片黑压压的建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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