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静气，接过一个女孩儿递给我的果盘，看着盘中鲜艳欲滴的樱桃和红的发紫的梅子，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幸而我定力十足，咬牙切齿战胜了心中的恶魔，完好无损地将果盘端上离我最近的一张桌。
“君老板，您这店里什么时候招了个活人伙计了，看起来面生。”客座中央，一个举止优雅，着一身青衣的男子漫不经心地斟着茶，一双好似狐狸一样的眼睛幽幽地往向了我。
一时间，引得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下意识地以袖遮面，果然，我眼睛又开始犯疼了，被这些仿佛刀一样的目光刺得睁不开眼。
“活人，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活人了，不过是一只水鬼罢了。”老板突然放下算盘，走到我身旁，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将我推到了那人面前。
“还真是水鬼啊，想是我眼花，看错了。”那青衣男子男子狐狸一般的眼睛凑近了在我身上扫视一番，便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了头去。
我正想问老板这怎么回事，另一张桌旁，又一个肩背箭囊的红衣男子快言快语接话道
“储烈，你也太性急了些。这人间多的是像他这样粗略一算就是无牵无挂没有亲人的人，你若真心想附身凡人逍遥快活，还是寻那些个身高体壮的吧。”
“为何”储烈不解。
“像他这样的，你附身不到三日，没有法术傍身，若是遇到麻烦，必定会被打死。”红衣男子笑道。
客座中，不少人笑了出来。目光在我和那个名唤“储烈”的狐狸男中间交叠，弄得我云里雾里，猜不透众人笑些什么。
“想来是因为这位伙计的皮囊生的有几分俊俏，入了储烈小公子的眼了吧。像储烈小公子这样精致的人，能寻到心仪的皮囊还真是不容易啊。哪像我们，能附身就行，对附身者要求一向不高。”
角落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地说道“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说对吧。”
在座的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有嘲笑的，有不屑一顾的，有纯属附和为乐的，笑的那储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尔等也忒刻薄了些。”
忽然一声剧烈的咳嗽打破氛围，我寻着声音望去，见是一个杵着拐棍的满头白发的阿婆，她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走到储烈身边。
“宁婆婆，随他们怎么说吧……”储烈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那宁婆婆并不同意，她十分生气地瞅着刚才嘲笑储烈的一群人，大声斥责道“忘川十一载，渴饮孟婆汤。要不是阿烈当初少年心性，执念太深不愿转世为人，为尔等喝下那一碗孟婆汤，替尔等受那阴阳司众无常鬼钩断双腿、铜管刺穿喉咙之苦，尔等无甚修为的妖魔鬼怪，还能年年除夕前如此怡然自得地来这人间附身为人，探望亲朋。”
一席话，怼得在做所有人哑口无言，默默闭嘴。
而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个叫储烈的男子。
我发现他在吃樱桃，他的眼睛此刻变得和他手里的樱桃一样殷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上酒。”老板打着算盘走到我身旁，伸脚踢了踢了我。
我瞪了他一样，转身走开了。
等我端着酒气喘吁吁地再回来时，却发现大家都围着做到了一起，宁婆婆接过我手里的盘子和酒坛子放在桌上。
“既然大家一致赞成帮阿烈附身为人，报仇雪恨，那么就到这里交钱吧。不管出多少钱，权且表达个意思。”说着，宁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灰色帕子，颤抖着手从帕子里拿出一颗明晃晃的金子，率先放到了盘子里。
“阿婆婆，这怎么可以……”储烈正待上前阻止，宁婆婆却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望着盘子里的金子像沙一样越积越多，茫然地望着老板，猜不透他们在做什么。
“这么多，够了吧。”宁婆婆小心地端起桌上的盘子，恭恭敬敬地呈给老板。
老板看也没看盘子，摇摇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不是十两金子就可以附身为人的吗这十一年都是这样的，难道今年涨价了”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愤愤不平地冲上前来，看那阵势，恨不得将老板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然，他决计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其他希望附身为人的“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老板身上。
他也只敢瞪着老板，不敢妄动他一根手指。
“诸位稍安勿躁，不是说钱多钱少的问题。”老板不慌不忙地将一盘子金子毫不犹豫地倒进他的袖子，一边长吁短叹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喝了一杯茶，末了才解释道“只是这中间有个难处。”
“有何难处？”众人齐齐开口问道。
老板扯道“魂为阳，魄为阴。魂欲人生，魄欲人亡。以储烈这等无魂无魄的，纵使有人可附。可除夕将近，百鬼夜行，日月归于混沌。他必定也会被黑白无常勾走，届时一身两命，实在不值。”
“不值不值你还收我们的银子。”红衣男子按捺不住说了出来。
唯有宁婆婆静静地听老板说完，思忖片刻，问道“这可怪了，我等皆有阴魄或是阴魂行走阴阳两界，可在附身后与凡人无异，为何阿烈却没有”
老板叹了口气，道“要么世间根本没有他这个人，要么……他曾被人为息魄散魂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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