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翁虚发皆白,手脚皆拷着碗口粗的铁链,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像一对杂草,身上的衣服像被猛兽撕抓过一样带着血迹,垂着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死了。
一口桑落酒下肚,仙翁摇头晃脑,眼睛像老鹰一样锐利地睁开,道:“嗯,好酒,香醑之色较上一次好了很多,你果然是净得老夫真传啊,要是再有一盘牛肉就更好了。”
仙翁的眼瞳是银白色的,如雪峰山终年的落雪。
即便样貌苍老,仍不失高华风骨。
离千树坐在他旁边的地上,裹着斗篷道:“仙翁,你就知足吧。今夜大雪封山,掌门禁止出山,你让我上哪买牛肉去。连这鹤什么酒来着,还是我壮着胆子从闭关的师叔祖那里偷来的呢。”
“什么,你偷的?还有,老夫记得之前教你酿酒时说过,桑落酒又名鹤殇酒,你小子学了居然又原封不动地还我了!”
“我错了,我这不是还没酿好嘛,刚好师傅的酿好了我就偷了,他每每饮酒必大醉个十天半月,便懒得管我们功课,我这可是折本的主意呢,仙翁,我对你可好吧。”
“你个臭小厮,亏老夫还以为是你酿的酒。”仙翁内力一张弛,手臂伸得蛇一样长,一把扯着离千树的耳朵,大声呵斥道。
离千树哎哟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来找你是无聊才来的。”
仙翁眉一拧:“无聊,你说吧,又有什么心事了,说来与老夫听听。”
“没什么?”
“胡说,老夫也年轻过。想当年,我做罗浮山掌门的时候,还和你们掌门有一腿呢,想当年啊,我们……”
“仙翁,你害不害臊,这句话你不知道说多少遍了,我们现在的掌门是男的,男的!不是女的……你等的那个人啊,也许早就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仙翁抓挠着自己杂乱不堪的头发,“当初就是盈盈劝我不要再炼兽妖丹,放下屠刀,跟她回雪峰山的,结果上了华严君和你师傅赭砚君两个小崽子的当,囚禁于此。但盈盈保证说她会等我,会等我心魔消逝了再来接我出去的……”
仙翁像是想起那个背着小葫芦,一心只知道修仙问道的女子。他含笑不语,满眼里都是一群群白鹤引颈向天,萦绕着一个白雪般美丽的女子俯瞰神州的孤影。
不知不觉陷入回忆,连嘴里的酒也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唉,仙翁,我逗你玩呢,您被关到这里多少年都记不清,说不定您的那位叫盈盈的道友早就离开雪峰山四海云游去了……”
“你个坏小厮,我就说我家盈盈不会骗我的……”
离千树苦苦一笑,他怎么会告诉仙翁,这雪峰山带“盈”字的女道,除了百年前已经飞升成上神的舞盈还会有谁,既然已成上神,怎么还会记得这个疯老翁呢。
仙翁忽然问道“唉,对了,你师傅、师叔祖最近还好吧。”
离千树枕着手臂,往地上仰倒,翘着腿道“托你的福,今年怪事一箩筐,师傅养的那只白玉蜗牛就是不小心吃了你炼出的兽妖丹那个拜住,它好像与一个叫刘越石的凡人有了私情,生的一窝小崽子成了精,在人间上掀起的风浪可大可小。还神出鬼没,弄的人心惶惶,掌门已经下令让师兄弟们多加小心,下山历练若是遇到不能起正面冲突。”
“哦,还有最近师叔祖发现仙灵阁的神形图发光了,掌门又开始招收了新弟子了,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养精蓄锐,准备两三年后大力抓捕那些神兽,将其关进镇妖塔用涅槃琉璃火焚灭。”
“你们掌门他疯了吧,不是所有神兽都是坏的啊。”仙翁长叹了一口气,叹完后又猛喝酒。
离千树两手一摊“那能怎么办,就说那个拜住吧,他去了人界一趟,回来后身上的兽妖丹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被哪个妖怪给拿走了。”
仙翁大愕,抬头灌了一口酒,不敢相信地道“你莫诓老夫!”
离千树瞪他一眼“诓你作甚,这事除了掌门和我师傅赭砚君,连我师叔祖都不知道呢。”
仙翁疑道“尽会扯谎,既然连夷甫君都不知道,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离千树一脸认真地道“我自然是偷听来的。”语毕,又责怪道,“我初时也不相信,可是他们聊着聊着说到了你,说你抱朴子抱仙翁没事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药,要是你弄的那些助长法力的兽妖丹落到某些心术不正的神兽的手中,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呢。”
抱仙翁酒入愁肠,沉默片刻后浑身一阵痉挛。
镇妖塔是否真能焚灭吃了兽妖丹的神兽,即使是他,也并无十分把握。
看来,非他出手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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