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广端起挑拣药材的竹筛,踩着月色走到卧房内。
暖暖的烛光下,卫玠纯洁无邪的脸斜斜陷在软枕上,一只光滑柔嫩的小手露在棉被,正睡得酣甜,轻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乐广伸出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见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也没有冒出冷汗,大大松了口气,轻轻地掀开被子,将他露出的手臂移了进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卫玠半睡半醒地睁开眼时,看见乐广坐在床头,膝上搁着一个竹筛子,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药瓶子。
“醒了?”忽然没听到呼吸声,乐广慢慢地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卫玠缓缓直起身,乐广急忙放下竹筛子,走过去扶着他的手臂,在他身后放了一个高高的软枕,轻声问道:“玠儿,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
卫玠哑着声音道:“粥。”
乐广点点头:“好,我去吩咐下人。”说着拉开卧房门的帘子,和外头的婢女吩咐了几句,又折返回来,倒了一杯茶坐到床沿上,递给卫玠道:“还有两三个时辰天就亮了,一会儿吃了饭,你继续睡,睡到晌午也没事,好好休息。”
卫玠两手握着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口,声音依旧沙哑:“不睡。”
乐广柔声道:“为何不睡?”
卫玠头低下头:“做噩梦。”
乐广笑道:“方才做了什么梦?”
卫玠肩膀微微发颤:“与母亲渡河,母亲走到了彼岸,玠在河的这边……”
乐广轻叹了一口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平日少想一些,便不会梦到了。”
卫玠低声喃喃:“从未这样想过,却梦到了。”
乐广:“你该多想想美好的事,有了美好的想象,怎么会做不出美好的梦呢?”
卫玠微微蹙眉,脸色苍白,隔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猛咳了两三声,手中的茶杯差点倾倒。
乐广连忙拿走他手里的茶杯,回头见他的样子好像不太舒服,又凑近了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卫玠微张着呼吸不畅的小嘴,僵硬地抬起右手臂。
乐广吃了一惊,只见他手臂上一片血红晕开。
“玠儿,忍着点。”乐广咬紧唇,抖着手去揭开那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染湿的衣服。
嫩白如莲藕的手臂上,肿起巴掌大的一块青紫色毒包,毒包中间肿胀得仿佛一个开花的小馒头,正往外流着暗红色的浓浓的血液。
乐广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凉气,按照之前寒纪年吩咐的,用纱布慢慢地蘸着手臂上的脓血。
待卫玠慢慢适应了,他方才放下纱布,慢慢地握住卫玠的手臂,伸手慢慢地揉压毒包附近的血液,慢慢地,轻轻地往毒包根源处按压。
“……”卫玠手臂不住地痉挛着,低哼了一声。
乐广脸色暗淡,黑色的眸子倏地抬起,见卫玠撇开脸,秀眉紧缩,虚睁着深蓝色的眼睛,眼眶发红,似是不敢看那毒包恶化的样子。
这样倔强的样子,看得乐广心里发酸,手下却也不敢松懈。
他索性狠下心来,猛地将卫玠单边肩膀上的衣袖脱了下来,自己则两手拇指和指甲一起用力,一鼓作气将毒包压扁,挤出脓血后,又从毒包边缘从头来过,将带血丝的粉黄的血水也推压了出来。
眼看着毒包焉了下去,乐广深呼了一口气,连忙擦了手,慌里慌张地从怀里掏出寒纪年写的药方。
定了定神,乐广走到竹筛旁,按药方一样样配了药,又连连对照药方看了三四遍。
一个字一个字默念着,一遍遍比对,最后才战战兢兢地放在捣药罐里,奋力地捣碎,捣细,然后倒在白纸上,末了将白纸对折。做完这些,乐广已是满头大汗。
待乐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便见卫玠呆呆地倚靠在枕上,露着半边肩膀,看着乐广,满面泪水。
“玠儿,别哭,没事了,没事了,上了药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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