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日头上,不远处的藏经楼上青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朱红色的三层高墙,飞檐翘角,两人合抱的大红漆柱高高耸立。
斗墨领着姑娘们沿着青石板道过去,走到那里上了石阶,柔嘉才发现庑廊下站着十几个穿青直身扎黑色腰巾的男子,这些人腰脊板直,都十分的魁梧壮硕,一看就是兵卒。这些人她在漪兰院里见过,是徐凤卿身边的侍卫。
这时从大殿里走出来两位穿灰色直裰的僧人,看到斗墨带着几位姑娘走过来,双手合十,垂目说道:“侯爷正在二楼阅经室等着各位。”
斗墨也学他们合手,算作回礼。等到他们上了台阶,那二位僧人才下去高台,往旁边的小路去了。
进入大殿,只见青色的地板被擦的锃亮,楼顶饰着鎏金的八角形莲花藻井,左右两侧靠墙设有木梯,扶手上雕刻着莲花纹形状图案。斗墨停在阶下,右手一请,永宁郡主拉着徐玉敏径自上楼去了。柔嘉抬头望着陡峭的木梯,双腿愈发的沉重起来,她突然很想转身逃出去。
斗墨见她许久都没有动,小脸却皱成了一团,好像上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由些想笑,叫了她一声:“苏小姐——”
柔嘉看向斗墨,见他左脸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刀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她曾听徐凤卿说过的,斗墨打小就在他身边伺候,幼时徐凤卿常受两位庶出兄长的欺辱,都是斗墨护在他的身边。
有一次徐凤卿被两位兄长诬陷偷了他们屋子里的东西,不甘受此辱,就和他们厮打了起来,三爷徐诚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按着徐凤卿的身子想把他的手指削掉,是斗墨把他护在了身下,自个脸上却划了一个大口子,伤口好了后,就留下了这道疤。
这刀伤伤在脸上,实在不好说亲,徐凤卿也有些发愁,便求她给斗墨寻一门好的亲事。她倒是相中了几位官家之女,这些人听说是五品的郎官,又是徐凤卿身边的人,就兴冲冲过来相见,可一见到斗墨脸上的伤就又打了退堂鼓。这么多年拖下来,他如今也有二十七八了,却一直都没有娶亲。
斗墨见她望着他脸上的刀疤并没有害怕,倒是有几分惋惜之情,心中不免生出些怪异的感觉来,何况小姑娘生得粉粉嫩嫩的,黑眸澄亮坦诚,他黑黢黢的老脸不由一红,复又提醒道:“苏小姐,请上楼吧。”声音却温和了几分。
柔嘉就朝他笑了笑,提着衣裙慢慢上了木梯。
偌大一层阅经室,梁、壁、柱、枋上皆绘着彩绘,地板用杉木铺成,刷着黑漆光滑油亮,室内陈列了不少樟木书架,厚厚的经书整齐摆放在上面。东墙旁边有一道小门,门口站着一位小沙弥,看到她合手行了一礼。
柔嘉回礼,才进了室内。小巧的三间房,内外两室用槅扇隔开,三面都开了窗户,屋子里很是亮堂。东面放了一张紫檀木长案,上面磊着四五本书,搁置着砚台、笔架等物,中间铺了一张澄心纸,堪堪写了两行小字。旁边又置了茶桌,西窗下设了四张楠木圈椅。
地板上笼了两盆炭火,屋子里很是温暖。徐凤卿换了一件墨蓝色云纹单衣,正背着手站在窗前,他身材高大,挡住了半扇窗棂。
徐玉敏怯怯叫了一声‘四叔’,小声问道:“你怎么也在隆福寺?”自从那日出殡后,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在府上见过徐凤卿了,还以为他又回蓟镇练兵了。
徐凤卿看了一会子外面,才把窗屉放了下来:“我在寺里住了几日了,你不知道吗?”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徐玉敏,眼角的余光略一扫过站在门边的小姑娘。
柔嘉便屈膝行礼,徐凤卿淡淡说了一句:“坐吧。”
徐玉敏和永宁郡主都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柔嘉就走过去坐在了第四张楠木椅上。徐玉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哪里知道他住在隆福寺里,她向来最怕这个最小的叔叔了,明明他年纪最轻,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见着他就觉得心里面慌张得很,好像他一眼就能把她瞧透了一样。
倒是永宁郡主看到徐凤卿很开心的样子,笑着和他说话:“我去英国公府也没有见着舅舅,原来舅舅躲到隆福寺里来了。”
当今宫里的贵妃娘娘是老英国公嫡女,生有一女封号为清河,永宁郡主是端王之女,端王和皇上又是兄弟,她便随了清河公主也叫徐凤卿舅舅。
徐凤卿便抬眸看了看她。永宁郡主又笑着说道:“这就快过年了,舅舅打算在府上过年,还是回蓟镇去?”
“蓟镇。”
闻言永宁郡主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蹙眉道:“舅舅往年不都是在府上过年的,怎么今年就要回蓟镇去了,况且军营里什么都没有,舅舅在那里怎么过年呀!”
这倒是真话,过去几年徐凤卿的确都是在府里过年的。除夕那日在风烟榭吃了团圆饭,英国公就会让下头的几个管事在水榭对面放烟火,徐太夫人一向是爱热闹的,一大家子就围坐在亭榭里,直到守了岁才回院子里歇下,二日一早又要早早起来,祭拜徐家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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