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桐一直站在刘真身后,直至确定他彻底没有了意识,才带着从里屋取出的包裹,迈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出门后没忘记将门栓紧,她贴在门背上又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这才转过身,一边从衣袖里摸出个小瓶子,从里头倒出两粒药丸塞进嘴里,一边匆匆往飘着碎雪的夜色中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动手之前,她仍还没有想到,自己今晚真的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一个举动。
但既已到了走投无路之处,没什么事是不能够做到的,例如在刘真的眼皮子底下,给一贯警惕而眼见的刘真下药。
那药是温清桐在严沉月的书房里找到的。就在几天前,她就发现严沉月的书房内有个隐秘的放置药物的地方。里面不少药物的气息,对于她来说都很熟悉,这不仅仅是自小的耳闻目染,更多应该归功于这几年来整日整夜为了温言,几乎是把自己泡在药堆里。
但清桐心里清楚,这么做能争取到的时间并不多。
刘真跟红鸯不同,刘真不会留在她身边一整夜,即便他受命来监视温清桐,到了一定的时间,必然还得回到严沉月身边。所以,或早些或晚些,严沉月不会用太久的时间,就会发现刘真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不由脚步加快,尽管隔了一天一夜,温清桐并没有忘记那片院落潜藏在澜园的位置。
她自小记忆就不错的,只是有时候,为了这样那样的一些原因,她会刻意让自己忘记一点东西。现如今,靠着记忆和她昨晚趁着云九没有注意所刻意留下的一点痕迹,她很快找到了望竹居。
它在一片杂乱无章的树影间,如同一头暗兽,伴着身旁那座孤坟,静静蛰伏在细雪飘零的夜空下。
第二次经过那座坟墓,清桐依旧没能从那块黑漆漆的墓碑上,看出它究竟属于谁。
但既然澜园曾是严沉月母亲生前的居处,那么想必这座坟,应该就是他母亲的坟墓。
孤院伴着孤坟,此时此刻,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显得格外的清冷。
清桐下意识熄了手里的灯,因为见到院落里有光透出,所以她踟蹰于这段距离,没有立刻继续往前。
望竹居里有灯光,这意味着里面有人。
不知是那个叫做盈盈的女孩,还是严沉月也在里面。温清桐咬了咬嘴唇。
她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本以为严沉月一晚上都在给人治病,所以清桐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会儿他断不会出现在望竹居。
然而眼前的灯光,似乎提醒她想错了,所以心沉了沉,她僵硬地站在院子外,一动不动看着屋里的光,一时不知该怎样继续。
茫然中,灯灭,屋里一片漆黑,仿佛是对她的迟疑所作出的无声邀约。
仅仅只是仿佛而已,所以温清桐的脚步仍胶着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后,屋里始终没有传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她才轻轻动了下手脚。
随后鼓起勇气,缓缓穿过院子,走到那间屋子的窗户前,透过窗缝往里看了看。
里面没人,这让她低头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后,转身走到门前,将房门推了开来。
门果然和昨晚一样,没有上锁。
进屋后,她迅速朝周围看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里屋那扇没有关紧的房门上。
那是昨天温言跟那个叫做盈盈的女人共同待着的地方,但这会儿里头一片漆黑,比熄了灯的外屋更暗,所以她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只感觉整栋屋子里太过安静,静得仿佛里面空无一人,但刚才熄了灯的那个人,无论是谁,必定就在这屋里。
那么久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兴许是睡着了。
她正这么揣测时,忽听见里屋传出铛铛一串琴音。
短促又清脆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空间里,无疑是有些让人惊心动魄的。
一度温清桐险些要拔腿逃跑,然,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硬生生让自己忍耐着停留在原地。
那是七弦琴的声音,正如昨晚她听见的一样。
但跟昨晚不同的是,今次的琴声听起来十分紊乱。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这对清桐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里面,谁在弹着琴。
想着,脚步已不由自主跟着那琴声,往里屋方向走去。
很快到了门口,门里的琴声依旧响着,断断续续,带着种漫无目的,却又让听者惴惴不安的漫不经心。
所以,在将门顺势往里又推开了一些后,尽管屋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温清桐仍是立刻循着声音的源头找到了那个弹琴的人。
隐隐约约在离温清桐不远的地方,那人端坐在一张椅子上,背对着她,两手一起一伏,心无旁骛地拨弄着琴弦。
而离得不远,便是清桐昨晚见到的那两张床。
一张床上空落落什么也没有,另一张床上严实地盖着被子,被子下隆起着一团,几乎看不出有人在呼吸,但隐约能听见从被子里传出一点熟悉的,浑浊而费力的呼吸声。
那丁点声音,在琴声停顿的间隙,才让清桐分辨出来。
必定是温言。
意识到这点,清桐的心扑通扑通一阵急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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