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宽爷爷毕竟不是年轻人了,从初秋时的早晚背搭,到了这个时候的薄袄似乎跨越了一个轮回,有着露水霜的早上没有火桶是难以坐得住的,分拣茶子不像是其他的重体力活,那也只是手上动动,身体不会太热乎起来,不能产生太多的热量,尽管不像有些人家的老人,为了多分拣茶子,能分到更多的茶子壳而过早得到晒谷场上来,但也不能大上午来,做这些事情得靠着磨时间的,因此陶宽爷爷能见着日头就起来,吃粥,这才拎着铲了火的火桶来到晒谷场。等陶宽爷爷到了晒谷场上的时候,晒谷场上已经坐了很多人了。看到陶宽爷爷的到来,就有人跟陶宽爷爷打招呼,陶宽一边应承着,一边去找自己家里的团箕。陶宽爷爷虽然年龄大了,但眼睛还是可以的,也看得远,说对整个晒谷场一览无遗吧,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整个晒谷场不大,有团箕那么大的东西肯定能看到,要么就是别人把陶家团箕给放起来了。陶宽爷爷一脸的笑眯眯,不像是有人愿意去把陶家的团箕给藏了起来。陶宽爷爷的东张西望,终于有人起来喊道:陶爷爷你家的团箕放这边呢。陶宽爷爷随着声音望去,这才看到林家的孩子在叫。陶宽循着声音走到林家的位置,这才看到林家的团箕也是在那个位置呢。陶宽爷爷便朝着自己的团箕走去,手里的火桶虽然不是太重,但也有些负担。这个时候林家的孩子走到陶宽爷爷身边来,把火桶给接了过去,带着陶宽爷爷走到陶宽妈给他找好的位置。到了这里才看到林家的女人也在那个地方和自己离得不远。都说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都有江湖,陶家和林家走的近些,彼此的照应好些,分拣茶子也愿意在一起,彼此说说心里话,既把很多话说开了,也把茶子给分拣好了,一举二得。林家的孩子帮着陶宽爷爷支好了团箕,陶宽爷爷也就拍拍林家孩子的头然后坐了下来。陶家和林家坐的位置有些偏僻,离着茶子晒茶子的地方有些远,靠着陶宽爷爷是很难把要分拣的茶子端了过来,这就要林家孩子帮着去端。林家女人对着自己的孩子说:你别偷懒,去帮着你爷爷把茶子端来。孩子平时也看到自己的家里人对陶家爷爷尊敬,自然上心,帮着陶宽爷爷忙前忙后得去张罗,直到什么都搞好了,这才正式分拣茶子了。在自己的生产队里,陶宽爷爷似乎想到,今年的分拣茶子的场面也许就是最后的一次合伙来分拣茶子了,场面有些热闹,但也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最后晚餐的悲凉,习惯了这样场面的陶宽爷爷不能想象各家各户坐在自己家里分拣茶子的那种各自安好的做法。林家和陶家支起的团箕在晒谷场上有些偏,也就没有了处于热闹地方的那种嘈杂,耳朵也清净了很多,虽然也有着林家孩子的进进出出去端茶子,但还是算清净的地方。二家的关系这般的好,有着日头的烘烤,二家的大人也就说起了今年茶子的收成。陶家的茶子终因为人手少了,而由生产队出面给找到帮手,才把茶子给摘完了,而帮着陶家完成任务的就有林家。过去的林家因为孩子多,孩子又小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紧巴的,现在可好孩子长大了,人手够了做起事来也就快了很多。陶宽爷爷对着林家的女人说:你林家现在可好了,孩子大了,大家都能做事赚吃的了,家里的日子也就会慢慢得好起来了。陶宽爷爷说着这话,既为着林家日子好过而替林家高兴,同时心里也有一丝不易觉察到的难过。是啊,以前林家孩子多,林家的女人有帮不了自己家里的男人太多的事,少了一个帮手的林家男人也就压力大增,时不时地要靠着自己去帮忖,自己也就在林家有些不可或缺的位置,现在林家日子过得好了起来,这样的位置也就会慢慢得变淡,最终会变成普通的人际关系。林家孩子不记仇还好些,如果林家孩子记仇,将来的有一天二家也有可能闹掰了都有可能。这些都是陶宽爷爷能想到,却未必能看到,即使是看到却能未必去解决下来,因此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自己在想,未来的事也未必会这样出现,嘴里也就不好再提出来。但这次林家的帮忙,陶宽爷爷还是要说出来的,不然人家林家的心里就会有些不快。不能自己家里端着一个施舍人高高在上,认为林家帮着自己陶家摘完了茶子是应该的,林家也就可能是还着人情债了,陶宽爷爷这话不能不说。这样的话得由着自己来说,陶宽爹说这样的话都有些吃力,现在趁着这样好的机会,陶宽爷爷是要表达出来的。陶宽爷爷问了林家的茶子收成后接着嘴就说:今年我家里的茶子幸亏林家孩子帮忙,这才能顺利得完成,这得要多谢你的孩子了,你看看我家那二个,看着禾篙堆一样的高大,做起事来真的是没有用,要是换了我们那会,也就不必让你家帮忙摘茶子了。陶宽爷爷说着这话,一方面贬低着自己家里的陶磊和陶宽,而又不动声色得抬高着林家的孩子会做事,这样就让林家的女人心里好受些。是人大多都是喜欢被别人捧着,林家以前日子过得不好,在银井湾有些人会看不起林家,现在孩子大了,这份面子也就慢慢得要挣回来的。林家的大人也把这些事情看得出来,但却不能仗着自己家里的孩子多去欺压别人家里,尤其是陶家就更不能忘记,现在陶宽爷爷提出来了,自己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得把这样的事给说明白了,省得陶宽心里原本就有的那种不快给扩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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