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屋子里灯火通明,上百根烛火安静地燃烧着,亮得宛如白昼。她坐起来,看得出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堪比宫殿,层层薄纱犹如云雾缭绕,隐约照出外边侍奉的侍女。
她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未穿外衣,只一套雪白的中衣,连头发都被解开了,乌泱泱地垂在身后。她吓了一跳,忙掀开袖子和裤腿看有无异常,好在貌似自己只被换了衣裳,没有其他问题。
空气中递来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空谷幽兰香,似有似无,极是好闻。
她四下张望着,悄无声息地掀开纱帘,但即便是轻如猫咪走路的动静,也叫外边侍立的侍女察觉,碎步而至。
“姑娘醒了,可需要用膳?”
如许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给我换衣服?你们有什么目的?”
她有些害怕,“我可告诉你,我家在当地颇有名望,我还有一个干姐姐,是秋水山庄的庄主,是武林盟主,我还有一个未婚夫,来头也大得很,你们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我!”
侍女闻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淡淡地说,“姑娘请稍安勿躁。”
说罢退了出去,伸手招来另一个侍女,低声吩咐她去准备晚膳。
连秋水山庄都震慑不住?
如许越发惴惴不安,环顾四周,入目一片金碧辉煌。自从她醒了,本守在外面的侍女鱼贯而入,皆低眉垂首,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如许走到窗户边,外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连星光都十分黯淡。她不由焦急起来,恰此时侍女们送来了晚膳。
清蒸鹅、五丝肚丝、蒸羊、荷包里脊……一碟又一碟,倒是十分精致丰盛。
如许还真有些饿了,虽眼下心里焦躁,但若要逃跑,也需要体力不是?她坐下来,端起米饭,飞快地吃起来。
她耳朵尖,很快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有许多人,步调就跟丈量过一样整齐,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显得清晰。
她放下筷子,目光落在门外,隔着层层飞舞的纱帘,一道道美丽的身影鱼贯而入,中间簇拥着一个神仙下凡般的美人,犹如一道光芒万丈的明珠,一下子攫取了如许的注意。
她一身广袖曳地长裙,如一朵鲜艳正开的牡丹花迤逦而动,纯金九凤步摇在发间微微晃动着,在烛火的照耀下光芒四射。如许被扎得有些晃眼,只见她一抬手,侍女们便无声退下。
门外涌进来一股冷风,吹得纱帘肆意飞舞,犹如鬼魂操纵一般,如许无端端觉得有些冷。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直直盯着那女子,“你是谁?”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穿过重重纱帘走了过来。待最后一层纱帘被揭开,如许这才发现此人美则美矣,却是美人迟暮。只是常年位居高位,所以保养得当,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如许猜测她实际上大约有四十多了。
她微微笑着,伸出手来,似要抚摸她的脸,如许从她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笑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可真不好回答。”冷风中送来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高冷疏离,给人带来浓重的压迫力。
她两手交叠,轻轻搭在小腹上,端庄而疏冷,嘴角含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早年的时候,许多人称呼我为息三小姐,后来我许了人家,他们便称呼我为韩少夫人……再后来,他们叫我韩妃娘娘。而如今,所有人都跪在我脚下,称呼我为太后娘娘。”
如许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是太后?!”
太后盯着她,虽嘴角带笑,但目光阴冷森寒,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一样,如许无端端感到寒冷。
她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如许立时反问,“我认得你吗?”像她这样显赫又美丽的女人,要是认得的话,怎么会不记得?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膝下一弯跪了下去,忙磕头,“娘娘请恕罪,民女一时紧张,失了礼数。”
太后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定定地盯着她,半晌才冷冷道,“起身吧。”
如许慢腾腾地站起来,心里莫不清楚她到底找自己来干什么,她一个出身寻常的普通商户女,有什么值得太后召见的?
太后又伸出手来,如许不敢躲。
脸上被轻轻抚摸着,毛骨悚然,她的指上微微用力,已近乎在捏了,如许吃痛,却没有出声,眉头深蹙忍了下来。
“看到你,我才真的相信世上真有这等奇事。一晃眼,我们分别也快二十年了吧,真是岁月如梭啊。”她的手指滑落在她下巴上,轻轻地抬起,“看看你,肌肤是多么光滑,多么白嫩啊,还变得那么美丽,脱胎换骨一般。可是我呢,我开始老去了……”
如许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声地道,“太后娘娘……”
头顶的声音一瞬间沉下去,“不要叫我太后,叫我三小姐。”
她松开手,坐了下来。如许哪里敢坐,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面。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十七岁。却不是这个样子,更加沉稳,更加内敛些,当然,也更加平凡。笑起来乖乖巧巧,像一只柔弱的小猫一样,需要人去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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