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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里,白泽鹿像是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

再一次切身地体会那时的感受。

濒临极限的身体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她在黑夜里睁开眼,然而眼前是黑的,梦境里也是黑的。

太过于相似的情景让她有一瞬的错觉,误以为仍旧在梦中。

她本能地有了退缩的念头,只是才有动作,便发觉自己并没有可以后退的余地。

耳边传来千清暗哑的声音。

“乖,小泽鹿,别怕。”

大约是以为她做了噩梦,千清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低声说:“没事了,我在这。”

两人之间几乎再没有距离,肌肤相触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萦绕着她。

方才的惊惶被慢慢地平息下来。

她睁着眼,安静地望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缓。

她才很轻地开了口,几不可闻,“泽鹿有些累了。”

“那便歇着,剩下的夫君帮你做。”

千清的嗓音还带着困倦的哑。

白泽鹿停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剩下的……也只能泽鹿自己来。”

“为何?”

他凝神听着。

半晌之后,他听到怀里的人说,“泽鹿也不知道。”

倦意无声无息地消失,他睁开眼,问:“是什么事?”

这一次,她沉默了更久。

“夫君。”她忽然说,“您有喜欢做的事么?”

“嗯?”

千清垂眸看她,“怎么了?”

“泽鹿小时候很爱抚琴。”

像是在回忆,她声音低了些,“可是母后不喜欢泽鹿抚琴,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所以一直不让泽鹿抚琴,宫里也不会放琴,若是谁让泽鹿碰了琴,奴才也会受罚。”

从前半段起,千清便开始皱眉,听到最后,他的语气颇为不爽地说:“什么母后,这么固执。”

一想到自己的小王后,小时候想抚琴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满足不了,而那个罪魁祸首还是她的母后。

千清眉头皱得更紧,他想也没想便说,“抚琴怎么没意义了,只要小泽鹿高兴,别说抚琴,把琴扔了砸了,听个响都有意义。再说,和你母后有什么关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又影响不到她,管的倒是宽。”

白泽鹿愣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她忽然笑了一下,“夫君说得对。”

但笑容很快便淡了。

“只是泽鹿那时没什么出息,总求母后让泽鹿抚琴,母后一开始并不理会泽鹿的请求,但是后来……母后妥协了。”

中间她停顿了一下,似是省略了什么。

而后,她接着道:“她说只要泽鹿乖,就能抚琴,所以泽鹿便听母后的话,母后让泽鹿做什么,泽鹿便做什么。”

千清眉心拧成一团,唇动了一下,却没开口。

“泽鹿总会如她所愿……总会。”

她慢慢垂下眼睑,声音渐低,“到后来,泽鹿好像就只是为了抚琴而活着。”

“小泽鹿,我不知道你的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你得明白,喜欢是喜欢,习惯是习惯,你现在把这两者弄混了,你现在不是为了抚琴而遵循你母后给你设的规矩,你是习惯了把自己放到框架里。”

“很多人很多事,到最后都可能和以前不一样,听过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么,任何喜欢在伴随着压抑的情绪时,刚开始或许还能自我开解,但久了以后,很多人就坚持不了了,因为喜欢被消耗了。”

殿内一片寂静,隐约间能听到夏日虫语。

白泽鹿安静片刻,“泽鹿舍弃不了。”

“那就不舍弃。”

千清伸出手,撩开她额边的碎发。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但泽鹿好像……遇到了另一个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什么?”千清问。

白泽鹿没有回答。

“那就去拿。”千清说。

白泽鹿似是想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晦涩。

但殿内没燃灯,只有隐约的月光。

他再次去辨认时,那双潋滟乌瞳里只剩下平静。

“倘若去拿,泽鹿便再也不能抚琴了。”

她轻声说。

千清没问她为何只能选一个。

他说:“你在犹豫选什么?”

白泽鹿轻轻摇头,“泽鹿舍弃不了琴,本不该奢想别的,只是遵守规矩久了……泽鹿才发觉,泽鹿即便是这样听话,也没有抚过琴……”

“小泽鹿。”千清顿了一下,“你已经被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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