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阴雨天,元月晚出不了门,只伏在书案前临帖。才写了半张宣纸,竹心和木兰就嘻嘻哈哈地进来了。
“小姐,那宋三小姐的生辰,咱们就送这个成吗?”木兰举着个物件儿,向她说道。
元月晚抽空抬头,看清了木兰手里的物件儿,顿时就脸色一沉:“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咱们拿这个作生辰贺仪?”
听见她这话,竹心胳膊肘一捣木兰:“我说什么来着?”
木兰嘀咕着:“可我瞧着咱们库里,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这把扇子是我能找着的,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你倒是会替我省钱啊。”元月晚不禁笑了,“你要真会省钱,出去打听打听,如今这越州城里时兴什么胭脂水粉,衣裳料子,随便买上一两样,到时候给她送过去,也就算了,怎么都比送这把扇子来得划算吧?”她执笔的手朝着木兰点了点,“你呀你,这可是容家缂丝的扇子,一寸缂丝一寸金,你还真是大方呢。”
木兰呵呵笑了:“得嘞,等这雨停了,我就出去买点时兴的胭脂水粉,替小姐你送去宋三小姐那里。”
她说着就要走,又被元月晚给叫住了:“扇子留下。”
木兰吐了吐舌头,将缂丝纨扇放去了书案上,这才跟着竹心,两个人偷着笑出去了。
元月晚看了眼那柄缂丝纨扇,上面绣着娇嫩玫瑰,艳而不俗。这样好的一把扇子,如何能送给宋美玉那个丫头。她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宋美玉是宋金玉同父的妹妹,两个人年纪相差无几,这脾气秉性,却是云泥之别。宋金玉爽朗大方,待人是真心真意地和善,可偏偏她这个妹子,却是个极有心计,却又不往正道上使的主。
先前宋金玉母亲还在世时,她那妹妹和姨娘忌惮主母,到底还是收敛了些。如今主母已去世几年了,宋父不管内宅之事,宋美玉同她的生母罗氏,愈发得势,俨然要掌控整个宋家了。
这不,一个宋三小姐的及笄之年,生辰场面弄得比宋金玉去年的还要大些,那罗氏甚至拜帖,想要请元月晚的母亲白夫人,亲去为宋美玉加笄。宋金玉知道后,差点没给气个半死。
“白夫人那是为我加笄的!”那日宋金玉在元月晚房里来回踱步,气呼呼地说,“她宋美玉已经记在了我母亲的名下,如今我母亲去世了,父亲又未另娶,她姓罗的要坐我母亲的位置亲自为她女儿行礼,我父亲不说话,我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来请伯母?呸,她也配!”
当时元月晚仔细想了一回,还认真劝她说道:“无论如何,你父亲既无扶她为正室的意思,及笄那日母亲一位,宁可空悬,也不能让她坐了。否则,往后总会有她上位的那么一天。”
“不可能!”宋金玉一口否定,“我父亲他答应我了,没人能替代我母亲在这个家的地位。”
“你信你父亲的话么?”元月晚问道。
宋金玉沉默,半晌后她扭头看了窗外疏疏竹影,回答道:“我只能信他。”
元月晚也沉默,摆弄了扇坠儿,她叹息着:“你不该信他的。”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
到了宋美玉生辰的这一日,天阴着,怕路上下雨,坐轿子不方便,元月晚就叫备下马车,阖府上下,只她一个主人去了,谁让她母亲前日感了风寒,头痛发作,府上的常驻郎中孙大夫说了,夫人要卧床静养。
出门的时候,元月晚在门口碰到了陈烺一行人,他们趁着天不下雨,又要去城里逛逛。
真是有钱有闲贵公子,败家——元月晚如是想。
“表妹这是要往哪里去啊?”陈烺笑眯眯地问,“或许同路……”
“不同不同。”撩起车帘,元月晚也学了他的模样,皮笑肉不笑,“诸位先请吧。”她礼貌相让。
然后那群纨绔子弟,他们倒是一点都不谦让,大摇大摆地,就骑马出去了。
元月晚开始后悔,那夜她肯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同情那个家伙,还好言安慰了他。简直了,瞧他今天的这个态度,跟先前压根没什么两样,真是要给她气死了都。
宋金玉也是快要被气死的一天。她那个姨娘,终究还是坐了本该她母亲的位置,看着宋美玉行了及笄礼。
至于那加笄的人,白夫人不能来,她们就临时找了罗氏的亲姐姐来。这倒是让宋金玉狠狠嘲笑了一回。
“她那个姨母,家里是做鲜鱼行的,城外那大半的鱼塘,都是他们家的。一个鱼婆,压根上不得台面,我只怕,那簪子经了她的手,都会是一股子鱼腥味吧。”观礼之后,宋金玉同元月晚姐妹打趣着。
席上时不时有人走过,元月晚掐了宋金玉一把:“你小声点,给人听见了,又要去打你的小报告了。”
“去就去,我还怕了她们不成?”宋金玉不屑。
元月晚遂笑:“话虽这么说,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家养的鱼,供着这越州城里大半的人家,可见也是有点能力的。你可不能学着那起子小人样,瞧不起他们务农经商的。”
宋金玉“嗐”了一声,拈起颗花生米,指腹捻去了红衣后,扔进了嘴里,嚼得嘎嘣响:“什么能力不能力的,还不是仗着我爹?你是没听见,他们可都在外头四处宣扬着,说自己是太守大人的连襟呢。我呸,他们也配?”
“就是,他们也配?”元月英附和着她,狠狠啐道。
元月晚眨了眨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唔,有些凉了。
“我懂你的意思,”宋金玉又说道,“我也不是瞧不起那些老实本分做事的人,可我家三妹的那个姨母啊,”她说着摇头,“等有机会,你亲自领教过,就知道我为何会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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