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之被他的话逗笑了:“我如何就不能有仇人?”
“以你这样疲赖的性子要同你结仇,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萧故刮了刮鼻梁,有些不自然道。
这么说来他岂不是猜错了?
谢微之觑他一眼,嘴角勾着些微弧度:“我活这两百多年,难免会结几个仇人。”
“可我见你对他,与旁人并无差别。”这个旁人,指的当然是子书重明、容迟之许。
“无须什么差别,有仇待来日报了便是。”谢微之漫不经心道“世上那么多值得留心的事,何必去留心一个仇人。”
萧故笑起来:“这话的确不错。”
他偏了偏头:“不过,为何这仇要等来日报?”
谢微之翻了个白眼问:“那九韶什么修为?”
“化神中期。”
“那我现在呢?”
“筑基九层。”萧故回答,方才一曲引动万籁和鸣谢微之的修为因此又提升一重。
谢微之拍了一把他的头:“你让一个筑基去打化神送菜么?!”
“好像咱俩加起来胜算也不大。”萧故叹了口气仿佛有胜算的话,便要现在就冲去联手收拾了九韶。
“我的仇人你要动手?”谢微之懒懒笑着。
萧故摇头道:“现在,他也算我的仇人了。”
谢微之凑近他四目相对:“为何?”
萧故双眼飞快眨了眨,眼神有些飘忽:“我行走天下这些年还没吃过这样大的亏,将来自然要找回今日的场子。”
谢微之又逼近了些:“当真?”
萧故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还有身上淡淡的幽香。
但她好像并不用香
“当真。”萧故对上她的目光一颗心不知为何又安定下来。
谢微之转过身,用长辈的口吻道:“你如今才多大,便称什么行走江湖多年。”
“我十二岁便离了家,到如今,的确是多年了。”萧故跟上前方谢微之的脚步。
“你这多年,却连我寿数的零头尚且不足呢。”
“等再过一千年,那两百年便不算什么了。”
“那且要等到一千年后再说。”
“那咱们便吃吃喝喝,先过了这一千年。”
两人并肩而行,走入桃林深处。
聆音楼各处种有不同花木,因灵气充沛,并不依四时开放。一阵风拂过,纷纷扬扬的花瓣坠落树梢,像下了一场雪。
星夜,弯月如钩,高悬于楼阁之上,清辉洒落,枝头桃花在风中摇曳。
房中,九韶盘坐床榻,闭目运转灵力,他身后,浩大星图展开,仿佛身处浩瀚星空之中,星辰流转,浩荡灵力充溢房中。
星图上放出萤黄光彩,房中灵力汹涌,九韶双目紧闭,脸上无一丝笑意,手中捏诀,控制着星图缓缓变幻。
半刻之后,运转中的星图突然破碎,九韶捏诀的手再无法控制,捂着心口,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与他眼角飞红相映,更显出几分妖冶。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眸中却全是冷漠死寂。
“天命”九韶咬牙道,“天命!”
“见鬼的天命!”
他抹去嘴角血迹:“我竟然算不出她的命数,天道,这又是你的算计么!”
白日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不是谢微之?
按理说,一个筑基期的女修,没有什么不可窥测的命数才是。
甚至于她身边那个自称兄长,不知天高地厚的金丹小子,他竟然也算不出他的天命!
“微之,是你么?”
你还活着么?
你不该活着的。
不过也无妨,若你还活着,一切便是再有趣不过。
若是你死了,如今这个与你生得这样相像的女修出现在这里,这场婚宴,总算也不会那么无趣。
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房中,莫名叫人觉得诡异。
次日,静室之中,闻清觞正于房中打坐,房门忽被人扣响三声。
他睁开眼,冷淡地看向门口。
也不等他同意,叩门的那人便自顾自地推门进房。
“你怎么又在修炼?”九韶抱着手,倚在门边,凤眼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修仙之人,本该一心向道。”闻清觞神情不变,同他说话的语气却算得上熟稔。
九韶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清觞啊清觞,你可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闻清觞早已习惯了他如此,平淡道:“既是无趣,你还来作甚。”
“遇见一件很是有趣的事,想邀你一同去瞧瞧。”九韶含笑道,漫不经心地撩了撩自己的发尾。
闻清觞皱眉:“你只管自己前去。”
没说出的下半句话是,不必来烦我。
这可不行,这事儿,正是有你,才最是有趣。
九韶低笑一声,像是没有看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般,上前拉起闻清觞:“一日日闷在这静室之中,人都要长霉了,该出去晒晒太阳才是。”
闻清觞无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毕竟是自幼的交情,闻清觞虽然生来七情淡薄,相比旁人,对九韶还是多了一分忍耐。
“听闻昨日,你与婚宴来客在乐室动手。”闻清觞的步伐不疾不徐,气度高华。“堂堂化神,同金丹筑基的小辈动手,未免失了风度。”
“这事竟然传到了你耳朵里。”九韶笑道。“清觞,你原来这样关心我,叫我甚是感动。”
闻清觞瞥他一眼:“此处毕竟是聆音楼所在,梵天域萧家也是一方势力,你收敛些。”
“怎么,怕染了血,触了你大婚的霉头。”九韶胡搅蛮缠。
好在闻清觞早已习惯他如此,也未动气,只道:“你若总是如此肆无忌惮,难免有一日会因此折戟。”
九韶闻言大笑,墨发被风吹散,很是轻狂肆意:“清觞,你这话说得,真像是摘星阁的神棍。”
“不过人这一生,做事若不能顺心遂意,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眸光流转之间,竟有几分深沉显露。
“若是什么事都要遂别人的意,岂不是太无趣了。”话到最后,带上些许凛冽寒意。
闻清觞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世上之事,并非都要有趣。”
九韶摇头,大叹道:“清觞,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叫人无趣得紧。”
闻清觞懒得理会他。
两人绕过回廊,步上九重高楼,自上而下望去,周围风物,尽收眼底。
这都是闻清觞熟悉的风景,他看向九韶:“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九韶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折扇一展,附庸风雅地扇了扇,悠哉道:“急什么。”
折扇一收,他含笑指向楼下桃花林中:“清觞,你可识得那人。”
桃花林中,谢微之和萧故并肩躺在树下,闭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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