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理寺途中,秋风猛烈的吹着,曲昭穿着一身半湿不干的束衣,贴在身上,由里到外懂了个通透,饶是她身子骨强,此时也有些遭不住。
这时,宗仁轻轻搓了搓手,说话时嘴里有呼出白气,“好冷啊。”
曲昭心里有个小人疯狂点头,是好冷啊,只是她碍于面子,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宗仁随即把红裳盖在曲昭肩膀上,“姐姐,我在大理寺备有一些洁净的衣物,等会儿你去换一套穿吧。”
曲昭瞥了眼宗仁,怀抱着黑剑,逞强道,“我不冷,我的身子是铁打的,天寒地冻我都不怕,你这是瞧不起我,马上把你的红裳从我身上拿开,不然我就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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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仁默了一会儿,乖乖的把红裳拿了下来,轻声道,“我知道姐姐不冷,是我怕姐姐冷。”
宗仁这话说的巧妙,既给了曲昭面了,迎合了她的话;又给了曲昭台阶,她要是真的冷,便会顺着台阶下来。
大理寺不过距离几十步路,曲昭满意于宗仁的态度,在经过正门时,徒然又掀起了一阵寒风,曲昭鼻尖发痒,险些当场打了个喷嚏,她收了收胸前环抱黑剑的手臂,瞥了宗仁一下,端着语气道,“我可不是冷,我只是给你个面子,勉强穿一下你的衣裳。”
宗仁谨慎的压住了嘴角的笑意,没让曲昭察觉到,他便把曲昭带到自己偶尔歇息用的偏房,拉开木柜,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摞衣物,他捧出来放在床榻上,“姐姐,你自己选,我回避一下。”
曲昭点了点下颌,她一向不拘小节,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对着宗仁这一堆熏了香囊,斯文秀气,花纹繁复的衣裳皱起了眉头,简直有失她的大侠风范。
曲昭挑挑拣拣,勉强换了一身边角勾银刺绣的雪白锦袍,宗仁如今的体格要比她还宽大些,因此锦袍在她身上穿着有几分松垮,她卷了卷袖口,用系带绑紧腰间,抽掉了束发用的银冠,半湿的墨发垂垂,有几缕落在她的鬓边。
整理一番后,曲昭推门而出,去了清风殿。
彼时,宗仁正在审问押送回来的四个摊贩。
宗仁端正的坐在案几后,背脊笔直,案几上铺有白宣,握着狼毫的手正簌簌记着摊贩的供词,某一瞬,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向他走来的曲昭,她的墨发别在耳后,雪白的衣裳衬得她眉宇间都要柔和几分,因为吹了一路寒气,她的鼻尖有几分飘红,腰间的细绳一扎,显得她腰肢纤细,哪儿哪儿都发育的好。
曲昭似乎觉得自己穿着有些变扭,尴尬的挠了挠头,见宗仁打量她,她立马回瞪了他一眼。
宗仁淡淡的收回目光,垂眸瞧见狼毫的笔触下晕开了一朵突兀的墨花,他把狼毫搭在笔山上,端过盛着茶水的白瓷杯,放在嘴边轻拂了几下热意,没等完全茶凉,就仰头饮尽,茶水炙热,滑过喉咙,根本没法败火,那是他几日前穿过的衣裳,现在正穿在曲昭的身上。
宗仁拭去唇边沾着一点湿茶,阂起眼帘冷静了一瞬,再掀开眼皮时,面上已经恢复了一副淡然自持的模样,他又铺了一张白宣,继续审问道,“你们四人都姓张,来自京郊的同一个村子,推着骡车在阳澄湖旁做骗游客的石头生意五年了,其中可是有过其他的同伴来做过石头生意,后来不做了?”
宗仁指了指其中一个高瘦的摊贩,“张丁,你来回答。”
张丁站出来,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圆滑的说道,“大人,商贩变动是常事,阳澄湖旁摆摊的摊贩太多了,来来往往,我不记得了。”
随后,宗仁指了中间的摊贩,“张彩霞,你记得吗?”
张彩霞的眼神有点飘忽,她左右看了看站在自己两边的摊贩,两边的摊贩都没有给她眼神,她摇了摇头说,“大人,我也不记得了。”
宗仁点了点下颌,向一旁候着的士兵吩咐道,“行骗五年,敛财千两,没收所有赃款和行骗用的骡车,杖责二十。当庭撒谎,拒不配合,罪加一等,再追责十杖。带下去行刑。”
“是!”士兵应下。
张丁和张彩霞赶忙跪在地上,纷纷求饶,“大人,不要啊,草民没有撒谎!”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宗仁的视线里,他都对此充耳不闻。
而后,宗仁并没有立马审问剩下的两个商贩,反倒是撂下狼毫,闲适的给自己煮起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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