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向上,一眼望去,山顶云雾笼罩。
陆成舟大步前行,肩上扛着棵树苗,身后还跟着个累赘。
许皓月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铁铲子在空中晃悠悠的。他听见她嘴里哼着小曲儿,歌词好像是什么:大王派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陆成舟后知后觉,开始琢磨一件事:
她是不是给自己下蛊了?
种树这么扯淡的理由,他怎么就一时头昏脑热同意了?
还说什么陪他巡山……
陆成舟回头瞥了一眼,眼神幽怨。恰在此时,许皓月也仰起头,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一会儿停步眺望远山,一会儿随手扯朵野花,他才发觉中计了
她这哪是陪他巡山啊,分明是来郊游的,而他就是个倒霉的小学班主任,被她纯良无害的外表给蒙骗了。
陆成舟暗自叹气,回过头,继续跋涉。
闷头走了半小时,身后的人喊住他:“喂,这好像不是上次那条路?”
陆成舟停下脚步,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上次带你去白水沟,当然得走最近的路。今天是巡山,就是要绕路,到最远、最偏、最险的地方去,懂吗?”
“酷。”许皓月挥舞了下小拳头,表情兴奋,跃跃欲试。
很快就不酷了。天上下起了雨,起初是蒙蒙雨雾,慢慢地,淅沥沥的小雨穿林打叶,落在许皓月的头顶上。
她哀嚎一声,急忙戴上羽绒服的兜帽,拉链拉到最顶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再看看陆成舟,乌黑的发茬已经被细雨浸湿。她忍不住心疼,喊道:“你带伞了吗?”
陆成舟仰头观察一下天空,云淡风轻地说:“小雨,没必要。”
“可你头发都打湿了。”
“不要紧,风一吹就干了。”
野外工作就是这样,风吹、日晒、雨淋早已是家常便饭,这点小雨,他根本不在意。
但有人在意。
许皓月双目如炬,开启了雷达模式,视线由远及近、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来回逡巡,终于找到一样完美的挡雨工具海芋。
就在山坡底下的小溪边,蓬勃地生长着一大片海芋,叶子绿油油的,肥大得可以当伞。
“等我一下!”
许皓月冲陆成舟喊了一声,然后半蹲着身子,扶着两边的树枝,踉踉跄跄地走下山坡,来到小溪边,探身去够海芋的叶子。
“扑通”一声,脚底的石头打滑,她摔了个底朝天,后背重重地撞在石头上。
“嗷嗷嗷嗷嗷!!”
陆成舟看得又急又气,把肩上的树苗一扔,拔腿就冲下山坡,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坐起来。
“伤到哪儿了?”
许皓月抬眼看着他,眼里都是水光,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嘟哝一声:“屁股……”
多么羞耻的部位。
想检查一下伤口都不行。
陆成舟面色微窘,耳根微微泛红,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安慰:“……那儿肉多,没事。”
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
默了会儿,陆成舟扶着许皓月站起来,试探地问:“还能走吗?走两步试试?”
许皓月一边缓慢地挪着步子,一边“哎哟”地惨叫,听得人心头一紧。
她回到刚刚摔倒的位置,向前伸长手臂,手指抓住一片海芋的茎,轻轻一拧。
清脆的声响,水汁溅出,像掰断一根芹菜。
她把刚摘下的新鲜的海芋叶递给陆成舟,“喏,给你的。举在头顶上可以挡雨。”
陆成舟微怔,哑然失笑:“就为了这个摔一屁股墩儿啊?淋点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习惯了。”
许皓月闻言,脸色蓦地一沉,叶子摔到地上,“不要就算了。”
人家跋山涉水给你摘的,还摔了个四脚朝天,结果你还不领情。哼!
陆成舟自知失言,急忙捡起叶子,好声好气地哄着她:“我没说不要啊,你看,多实用。”
他把叶子举在头顶上,晃来晃去,像舞着一把绿油油的伞。
许皓月侧眸看着他,眼底还有一层水雾,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打趣道:“好像龙猫哦。”
见她终于笑了,陆成舟总算松了口气,正要再哄两句,就看到她抬起左手,手指微微弯曲,伸向眼底。
陆成舟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攥住她的左手腕向外一扯。可惜已经迟了,她的手指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
“怎么了?”许皓月吓了一跳,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陆成舟脸色铁青,语气飞快地说:“海芋的汁液有毒,眼睛碰到可能会失明。”
许皓月脑子一懵,嗫嚅着:“可我”
话未说完,后脑勺上突然扣上一只大手,往下重重一按,她的整张脸瞬间浸没在溪水里。
冬天的溪水冰凉刺骨,钻进眼睛里蜇得生疼,呛进鼻子里难受得令人窒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双手疯狂地拍打着水面……
直到身后的手力道渐轻,揪住她的衣领,往上一提。
她终于得救,整张脸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额发还在往下淌着水。
“对不起,刚刚情况紧急。”陆成舟向她道歉,又想起她入水前没说完的话,“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
许皓月眯眼看着他,眼神阴恻恻的像要杀人。
她缓缓举起右手,语气阴冷地说:“我想说,我刚刚摘海芋,用的是这只手!”
她又举起左手,“我擦眼睛,用的是这只手!”
说完,她双手攥成拳,鼻孔哼着粗气,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两人之间气氛凝滞。
陆成舟:“……”
呆了足足有一分钟。
“……哦。”他挠了下鼻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地说:“走了半天,我看你也累了,就想帮你洗把脸,清醒一下。”
“那我也帮你清醒一下吧!”许皓月咬牙切齿地说完,双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往溪水里重重一摁。
“哗啦”一声,陆成舟整个脑袋都淹进去了。
水面恢复平静。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陆成舟依旧一动不动。
许皓月忍不住担心,拍了拍他的后背,半晌没动静。
她一时心慌,急忙揪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拉,水珠在空中甩出一道晶莹的弧线。
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软软地瘫倒在溪边,像一具尸体,了无生气。
“哎,陆成舟……”许皓月跪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脸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突然有些心慌,掀起他的眼皮,又使劲摁了摁他的人中,声音有些发颤:“陆成舟,醒醒……你还活着吧?”
腰上蓦地多出一双手,将她搂住往怀中一收,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男人睁开了眼,翻了个身,欺身压了上来。
他凝视着她,眼眸漆黑明亮,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声音哑得勾人:“你那些方法都没用。”
许皓月后背抵在溪边的鹅卵石上,被压得胸口喘不过气,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他说什么方法?掀眼皮?还是摁人中?
“那……什么有用?”
他贴近她的耳畔,热气轻扑,一字一顿:“人、工、呼、吸。”
许皓月眼前一晃,阴沉的天空瞬间被挡住,他的吻轻轻柔柔落了下来,薄软的唇相贴、轻吮、碾磨。温热潮湿的气息,带着一丝山间溪水的清冽,在舌尖交缠。
再度睁眼,许皓月缓了好久,才逐渐恢复心神。
陆成舟扶她坐起,额头与她相抵,低低地笑了,“还气吗?”
“……啊?”许皓月反应迟钝。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扰乱了一切,她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着急,只记得那缠绵湿热的余味,久久萦绕在唇齿间。
陆成舟揉揉她的后颈,“不气了就继续赶路。”
缓了缓心跳,许皓月扶着后腰站了起来,走一步,疼得龇牙咧嘴。
陆成舟忍不住蹙眉,“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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