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安府过去,走水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慢,这也是张嫣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在此之前,出过最远的远门只是从他们县里走到平安府,这次先是走陆路到了杭州府,再从杭州府坐船过去。
一艘中等式样的船在河上行驶,船头挂了康字,船身漆着朱红色,这是皇家的象征,这让张嫣很震惊,她以为小姑只是一个侧妃,能够接她们过去恐怕已经是用尽全力了,但没想到她们的待遇如此之高。
她问张徽,张徽则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康亲王如今的地位,康王是摄政王,这江南八省的官员哪个不看他的眼色。更何况你小姑生了两位王子,康王没有嫡子,那么,康王的儿子人人都有继承的可能。”
都有继承的可能,那就要广撒网了,张嫣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含义了。
但她同时也留意到她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放着光,他似乎很热衷于这些。
水路走了一个月便到了通州,康王府的几位侍卫其实不大和他们一处,偶尔遇到了才说上几句话,嘴很严,一般不说什么。
所以,一家人还是很茫然的,虽然知道家中姑奶奶出息了,他们肯定是跟着去享福的,但是对于未知的王府依旧是天然产生一种恐惧。
通州到京城又隔了一段路程,在此期间,沿路跟来管事的人已经跟他们一家人送来衣衫了,这些衣衫精美华贵,每一件都让人爱不释手。
红色的褙子就有各种红色的,那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褙子,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或者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更别提什么宝蓝色灰鼠皮袄,看的令人目不暇接。
这着实可以看出用心了,而且姑母这个侧妃做的还真的很可以。
和旁人想的都不同,庄氏唯一惦记的是女儿的婚事,想起小姑子这么受宠,那么女儿因此也会待遇更好些。
她们恨不能早些见到小姑子,这样,一切尘埃落定也就快一些。
但是等她们到了京城才知道,要进康王府,可没有那么容易。
康亲王赏赐下来的宅子是个三进的屋子,在归德胡同这里,一共有二十四间房,下人共十人,为首的是一位老成的管事。
他自称姓丁,“老奴是三爷派来伺候舅爷的人。”
显然这个叫法是不对的,张侧妃只是妾侍,只有康亲王正妃的兄弟才能称为舅爷。
张徽没留意这句话,只问他:“我妹妹如何?难得来京一趟,又这般照顾我们一家,总得见面谢谢她才行啊。”
“王妃近来患了头痛,侧妃正在旁侍疾,一时半会的,府里怕是不能进去,不过三爷跟奴才说了,会尽快安排的。”
张徽自然说不在意,但也察觉到一丝不自在了,这里的房子下人包括一切都是别人安排的,他们名为主人,其实什么主都不能作。
在他的预想里,来京城应该有的是亲人们抱头痛哭,说说近些年过的如何,他有什么能够帮到妹妹的,却未曾想到面都见不到。
他又有些沮丧了,刚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瘪了下去,张嫣倒是宠辱不惊,反正她们身上也没别人图的什么,既然这样,又有什么怕的呢。
还好,只过了三天,张侧妃便使人让他们过去,原本只有女眷才能过去,但体谅他们兄妹二十多年未见,特许见一次。
这也难怪人家说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确实如此。
因为前些天来京,一家人客不似客主不似主的,听说能和小姑见面,张家人似乎才有了主心骨,而张嫣今日也得看看这位姑姑到底如何。
康王府坐落在内城最好的地界儿,坐着马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角门,角门处有个着鸭蛋青的中年妇人等着,她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脑后挽了一个髻,插着两把挖耳簪,腕上戴着金镏子,右手戴着一大一小两颗戒指。
庄氏小声喃喃,“难不成这是你姑母?”不是说小姑和她女儿很像嘛,怎么这位贵妇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张嫣摇头:“并不是,您稍安勿躁。”
果然见这人上前,蹲了一下,“奴婢是侧妃身旁伺候的妈妈,早听说张老爷并夫人少爷小姐一起来了,故而打发奴婢在这儿等着。”
庄氏这才暗道自己还好没有大声说,否则把下人当主子,那倒是惹得人笑话死。
张嫣会一口流利的官话,于是道:“多谢您出来接我们,我们才来京里,许多规矩不懂,妈妈还得多提点提点。”
“担不起张小姐的谢,奴婢男人在车马上,大家都叫我周旺家的。”
“是,我看周妈妈看着气派的人,不愧是康亲王府出来的,就是格外不同。”张嫣倒不是恭维她,而是这位周妈妈看着倒真的挺体面的。
果然人都爱听好话,见张嫣这般,也多透露了些,“我们侧妃住在宝林院,那里离王妃住的院子也近,以前我们侧妃也是惦记家里,奈何,种种事情,现下咱们三爷极得王爷器重,我们侧妃也有了不少脸面,才为家里求得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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