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课,祁臻觉得自己的心脏还是没恢复到正常跳动水平。依旧在他的胸腔里上蹿下跳活蹦乱跳像只猴子一样。或者说,像一头终于被放出了笼子的,狮子,贪婪又饥渴地盯着那只兔子。
狮子在山里横冲直撞把皮都蹭破了却还是抓不到那只兔子。
每次都是,快要收网的时候,一溜烟地跑了,每次都是。要么就是每次这只天真无邪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已经跳进狮子的包围圈了,耳朵竖起来,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扯了扯它的毛,尾巴都搔到它腿上了,刚想摁住又跑了。
祁臻第一次觉得自己压不住自己的心跳,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这口气横着也不是,竖着也不是,生生卡在心头处堵了个四面楚歌水泄不通。
说情话说的登峰造极的祁臻同学头一次栽了跟头,也绝对没有想到还是在一个不冷不热的男的身上栽了跟头。他没谈过恋爱,但也看过别人谈恋爱,他到底也是知道恋爱这两个字降临到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祁臻他,喜欢周靳言。
但绝对不是伯牙子期那种知音难觅,而是另外一种喜欢。
是那种,看不见就会想,就会乱,就会茫然无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嘴皮子都不知道怎么使唤那种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他说,有数不尽的故事要说给他听,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推给他,都推进他怀里可真到碰面的时候,嘴巴又紧紧闭着不肯说,每个字都要在心里滚上几遍翻来覆去嚼了好几遍熟透了才敢说出来,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就前功尽弃了。
想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
可要是真的知道了,就做不成朋友了。
可他违背不了自己的心。
祁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微信的置顶是周靳言,备注叫小兔子活蹦乱跳,撞进他心坎里了,好一通折磨他。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曾经正儿八经谈过女朋友的何邵同学。
“恋爱?”何邵在电话那头一头雾水,“老祁你咋的了?”
“你别管了,你就告诉我暗恋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祁臻笔都快捏断了,快被何邵那张磨磨唧唧的嘴给气背过去,“快说。”
“暗恋啊。”何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祁臻,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咱学校做的麻辣香锅。”祁臻摸不着头脑,“怎么就麻辣香锅了。”
“就跟你吃到麻辣香锅似的。你喜欢的人,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一句话,哪怕就是一个字,或者就是对你笑了一下,挑挑眉,勾勾唇,你都有吃到麻辣香锅一样的兴奋劲,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何邵难得正经一回,“就哪怕你知道那个笑不是对着你,哪怕你知道那个哭不是因为你,你都会把自己在心里骂一百遍,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祁臻在电话这头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像这几条他自己无一例外单上都有名。
好像真的是。
周靳言看着他的时候,做题的时候,思考的时候,软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能一臂握住那个小人,然后唇上放肆啃咬几下,想尝透这人皮子底下到底是怎么样一副光景,到底是热乎的还是冰的明明清冷的生人勿近,可却偏偏要长一双桃花眼。
上帝怎么能造出这样的人呢。
“老祁,老祁?”何邵见电话那头没了音,“祁臻?”
“啊?”祁臻眨了眨眼睛,赶忙拿起电话,“人活着,说话。”
“你不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吧。”何邵在这方面的嗅觉简直异于常人,“来来来哥作为一个曾经有女朋友的人过来指点你一下,说吧。”
祁臻:我喜欢的人是你兄弟这咋整啊。
“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他沉默很久,跟何邵开口道。
挂了电话之后,祁臻去洗了个澡。
他在淋浴下站了半个小时,快被冲掉一层皮了,却还是压不下去那股热乎气。他闭了眼,满脑子都是周靳言,满脑子都是他咬着唇的样子。
“操。”
然而兔子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事。在兔子把狮子撩的五迷三道睡不着觉的那个晚上,兔子还在想着怎么把秦虹的排名弄下来呢。
第二天去学校,周靳言为了补作业特意到的早了一点在食堂里吃饭,却发现祁臻早就在食堂里面等他了。
“臻哥?”周靳言喊他,“祁臻,聋了?”
祁臻就呆呆的坐在食堂门口的长凳上,双目无神的盯着拿反了的手机。满脑子都是昨天何邵那个不恰当的比喻但是却意外有哲理的那一番话,弄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麻辣香锅,还有麻辣香锅里的午餐肉。
“来这么早干嘛?”
祁臻:……
总不能跟暗恋对象说自己昨天晚上梦他梦的茶饭不思吧。
“想见你啊。”结果祁臻话到嘴边就是撩拨的意思,“我想见见小兔子。”
“那你看我,你手机都拿反了,看什么呢。”周靳言走过去冷不丁给了他一脚,“哥,起来,陪我吃饭去。”
“嗯?”祁臻抬头,这才注意到这位爷在他面前站着,“小言?”
周靳言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半张脸埋在宽大的领口里,手揣在裤兜里,就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祁臻。平时那双眼睛居然带了点红在眼尾,眼神里起了雾,雾里遮着祁臻的血,盯的祁臻发毛。
然后这双眼睛的主人猝不及防地扑进祁臻怀里。
一切来的突然而热烈,祁臻甚至还没准备好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抱住祁臻,就被他身上的酒味撞了个惊慌失措。他连手都不会放了,脑子里过了一遍恋爱百科全书上写的各种套路,最终决定扣住周靳言的腰把他摁在自己怀里。
诶,头发真软。
滚/烫的呼吸就在他脖颈间密密/麻麻的趴着,热烈的让祁臻动都不敢动,就那么抱着周靳言,结果这兔子抱他抱的更紧了。周靳言将祁臻抱了个满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莫名却觉得如果祁臻在身边,会很安心。
像倦鸟归巢,就索性赖在那里不走了。
“哥。”周靳言又叫了一声,“陪我一会好不好。”
祁臻轰的脑子就炸了,这兔子是一时半刻都不让他安生,非要在他精神最恍惚的时候冷不丁给他扎一针。他抬起头看着周靳言,见那人眼神澄澈,可偏偏觉得不对。
“怎么了?”祁臻低头,嘴角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脸颊,拍拍他的头,“进里面说。”
“我想喝粥。”周靳言闷着声音和他说,“想喝粥。”
“我给你盛,你去找个地方坐着,乖乖等我。”祁臻看着他,内心不由自主的就软下去一块,只觉得这样的周靳言简直可爱到能让他内心螺旋升天再炸开几朵烟花这种,“小兔子,乖。”
“嗯。”周靳言点点头,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他回头看祁臻,望着这个人的背影望了好久。
这人天生应该是不怕冷,不然怎么会连校服的袖子都敢卷起来,还有要把校服脱了的趋势,本来相貌平平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痞气,没抹黑,反而增光添彩了,把这校服穿出了风流倜傥。
这么特别的人。
想着想着,被猝不及防的拉进一个好闻的怀抱里。
“怎么了,跟我说说,怎么还喝酒了?”祁臻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喝啤酒了?”
“嗯,早上起来吐了。”周靳言恹恹地软在他怀里,“别动……”
他拧了一下祁臻的胳膊,力度和狠劲都没收着,活像个受气包。
“好好好我不动不动我不动,我就在这抱着你,好不好?”祁臻哄他,语气真的就是在哄小朋友,他把位置挪近了点,让周靳言能靠在他肩膀上,“你睡吧。”
“嗯。”周靳言又被他喂了口粥,昏昏沉沉地倒回去。
早上六点半餐厅没什么人,祁臻护着他睡在自己怀里,看周靳言的含情眼此时全是荡开的波,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宠溺。他抬手抚了抚周靳言蹙起的眉毛,又光明正大地顺着脸颊好看的线条一路滑到唇边。
脸是紧的,嘴唇摸上去是软的。
尝起来,或许也是软的吧。祁臻想到。
迟早要尝个痛快。
周靳言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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