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靳言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时候,心里就咯噔一声。
听到那个声音,再看到来电人的时候,周靳言就感觉胃里一阵难受,难受得快要吐出来。像是被人搅着胃里的血肉,一块一块抠出来,再扔回去。那种恶心又无力的感觉不断冲上他的头顶,几乎要将这个本就不够坚硬的人生生撕碎成两半。
喉咙隐隐作痛,疼痛让周靳言无法思考。大脑已经无法在重压之下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从你女儿这得不到好处就来找我?”周靳言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姥姥?”
没想到两人的电话竟是以这种方式开场,令人作呕,狼狈不堪。
都说隔代亲,家里最疼小孩的一定是老一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每当别人提到这个观念的时候,周靳言总会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很多人提起自家姥姥的时候,都是一副雀跃的表情,在他们的记忆里,老人这个词永远代表着宠爱和包容。
“我的姥姥很爱我,但她永远看不到我的优点。”
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周靳言冷着一张脸,捏着手机,给他姥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那个咬着牙带着疑问的“姥姥?”,语气不像一个孩子,反而像一个检查官,成熟得不像话,之后就在对面的反抗声里挂了电话,甚至都不准备像以前一样听完整篇骂街。
电话里的人和疯子没有区别,好多词汇是周靳言这辈子都骂不出来的话,
从来没见过周靳言这幅模样,就是祁臻都有点心慌。
屋子里怕突然袭击所以没开什么灯,只开了主卧的床头灯。床到门边的走廊里一片漆黑,宛如深夜。祁臻手指探到周靳言鬓边,发现早就湿透了。
再一摸后背,衣服也湿透了。
祁臻搂着人,心猛地抽痛。眼前的人像纸糊的花朵,固执得保持着原有的形状,但一碰就碎,一用力就会被扯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烛火跳了跳,晃了一下,变成一缕白烟。
“抱抱我。”怀里的人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手指抓上他的衣服,好像凭这一点光亮就可以摆脱身后的影子,能拿这一点温柔去和什么决一胜负,“抱抱我。”
祁臻没理他,箍在他腰间的手倏然收紧,直接把周靳言扛了起来,抱回有光亮的床上,拿走他手里的手机,望着他。
那双眼睛太冷,里面的桃花被暴雪侵袭,粉色花瓣被吹的七零八落。
周靳言就是那样一个人,宁可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也不会开口向任何人寻求一点安慰。他的性格让他既不会输出,也不会输入,只会被动地输入,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哭的小孩,永远学不会要糖吃。
在卫生间里挂断电话的时候,周靳言的脸正对着镜子。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容苍白,嘴角勾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脖子那里好像有一道痕迹。镜中那张脸像是从一个雕塑模具里被浇筑出来的石膏像,只是一块被雕琢过的大理石,丝毫没有生气。
每根毛孔里都露出拘谨和僵硬。周靳言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五官的情绪,然而就在他重新抬起头看自己的时候,那张脸变得虚假又丑陋,有更加焦虑紧张的情绪从薄薄的皮肤下扭曲着滑过,如荆棘一般破土而出,爬满了整个脸庞。
那些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都被勾了出来,从瞳孔深处看到那些被藏起的软弱。
这点东西其实逃不过祁臻的眼睛,这个人仿佛开了天眼,周靳言连一丝丝情绪的变化都逃不过祁臻这个人的神经,这个人太聪明了,聪明的可怕,对一切事物敏锐的直觉让周靳言那些伪装都像是纸糊的铠甲,一戳就碎。
两个人在焦灼的等待里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祁臻开口打破了这段沉默。
“他们都不在了,没事了。”祁臻语气终于温柔下来,双手抱紧了周靳言,能听得出语气里有尽力伪装的成熟,“你要是想说就跟我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在我怀里哭一会,然后睡一觉,好不好?”
怀里人没声,算是默许。
“……对不起。”怀里的人闷着声音,低着头,尽力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冷静下来,这台机器早已学会了最短时间内自我修复,“把pp拿给我看一眼,我没事了。”
为了向祁臻证明自己没事,周靳言抬起头,朝祁臻干笑了一下:“你看,我没事了。”
撒谎。
祁臻自然不会信。
周靳言话还没说完,就被祁臻亲在了嘴巴上。
“pp不急,我来弄,我手机上也有一份。”祁臻深吸了口气,心道这傻孩子怎么还记着pp的事,“宝贝儿,我好歹是你男朋友,你稍微跟我撒一次娇不行啊。”
为了显示诚意,祁臻伸了食指在周靳言眼前晃了晃,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真的,就一次,你就让我感受一下保护人的感觉吧。”
怀里的人一脚踹在他小腿上,稳准狠。
“诶哟痛痛痛……”祁臻把心里那口憋屈气咽下去,当机立断狠狠捏住人下巴再次吻过去,吮着那要人命的舌,用气声说话,“你再跟我闹一次试试?”
周靳言被他吮得心乱如麻,手肘撑在床上,试图稳住自己如流沙般疲软的身体,却被祁臻箍住了腰身,封死了所有退路,被他带着坐起来,后脑勺被他稳稳地拖住。
身体失去了支点,只能依靠环上他脖颈的手臂。恤下摆被撩起,手掌贴在汗涔涔的皮肤上,抹一把都是水。那个姿势周靳言费力,全程都不敢做什么动作,只能任由祁臻上下其手,冰冷的胸腔因为炙热的心跳而颤抖,却被抓回来,被迫感受那份火热。
松开的时候,两人唇瓣之间还有闪烁的银丝。
“眼睛都闭上了。”祁臻低头,和他蹭着鼻尖,放弃了很多准备好的安慰,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附加一个深吻,“这么依赖我?”
周靳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继续那个亲吻,只能将这种冲动归为对这个人本能地渴望和依赖。他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被人撕开真面目的野兽,拼命捂着被揭开的丑陋,想方设法捂着那些伤口,不想让最爱的人看到那么残缺的自己。
只要捂住了,就会看不见。
“没事了,没事了。”周靳言捏捏他的后颈,仰着脖颈,突然咧嘴一笑,“我没事啦。”
祁臻用手刮刮他的鼻尖:“那去床上乖乖等我,我刷个牙回来陪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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