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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祁臻愣了一下,眉心有一点轻微的蹙起。

“为什么问这个?”他抬眼看向袁璐璐,眼里少见的露出凶光。

祁臻家教足够好,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态,何邵曾经评价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成熟稳重的过分,生气了都不会表现出来,变脸比翻书还快,永远能给你一个台阶让你不尴尬,只不过事后会不动声色地和你拉开距离而已。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扮猪吃老虎,睚眦必报。

他生气的时候,眉峰会稍稍立起来,像是出鞘的软刃,冷冷地盯着展品,声音也不似往常那样温和:“说。”

“看出来了。”袁璐璐手握着放学案的板子,抵在身前,下巴微微抬着,“你看周靳言的眼神,就是我当年看你的眼神。”

“是吗,那我没注意。”祁臻的眸光还是落在展品上,偶尔分一点给边上的女生,分出来的也不过是烈焰里的余波,“回头我注意一下。”

“祁臻。”袁璐璐叫了他一声,“你和周靳言这样算什么?”

祁臻回过头来,视线落在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松开自己的手臂,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说实在的祁臻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他和周靳言都处在一种上不来下不去的状态,准确来讲,是暧昧不清。两个人被困在一层纸糊的壳子里戳不破摸不着,抓一把身旁的空气都会从指缝间溜走,好像碰不着地面。亲都亲了,都抱着睡在一起了,却还是不踏实。

虽然袁璐璐这句话问得非常不合时宜,但祁臻知道,这点事情实在瞒不住。

太暧昧了。

他和周靳言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太暧昧了。

何邵和谢子炀知道不要紧,因为这两人跟他们是一样的,于是祁臻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是,以偏概全地认为所有人都会接受他和周靳言这样的关系,把自己的思维封锁在乌托邦里,假设全世界人都可以接受。

所以准确而言,祁臻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乌托邦会这么早的被捅破。

他虽然考虑的比周靳言多,也会考虑的更细,但这个问题一直是他下意识去避开的问题。他没准备好,周靳言也没准备好,两个人对彼此提出这个问题反而会让对方尴尬。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种默契享受当下。至于这个问题,祁臻选择留给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去考虑,给自己一个摇摆的空间。

因为这个问题很沉重,实在是太过沉重。祁臻知道周靳言懂事地和他保持了一种默契,但是他知道这种“心照不宣”迟早会消失,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和对世界的认知,这些东西迟早要被撕开晒在太阳底下,迟早要被打破,注定会有人忍不住。这一段感情根本无法维持在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里。

这个世界不是物理实验那么简单,不可控制的变量实在太多,没有什么东西能被他们控制着,即使是最简单的人际关系。

祁臻就算再怎么成熟,他也不过是个刚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成熟这个词很刻薄,人们说你应该成熟,是要你跨越一道叫做年龄的墙,去体会本不属于这个时间段该考虑的事情,这种血淋淋的体贴,人们称之为温柔和成熟。

就连父母也都常说,读书使人明智,使人懂得很多大道理,从小到大的作文里都这么写,甚至成为一种套话,在作文里引经据典,用高深莫测的词汇,被老师称为文笔成熟流畅,被当成优秀范文去评判,可是写作者真的成熟么,不见得。

很多事情并不是靠读书或者讲道理就能明白的,成熟这个词也一样,它无法因为人的意志或者决心做出改变。因为成熟由时间决定,而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客观的东西,没有进度条,更没有快进键。成熟这个词,是一个需要用经历堆砌的词,是经历的集合。眼下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电影,一切未明了,还是穷途末路?

谁知道呢。

十七岁的祁臻没有办法对这个问题给出那么成熟完美的答案。

“情侣啊。”祁臻难得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这个答案完全是逞强一般把祁臻的信心撑起来,他也不知道答案真假,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能用成熟这个词来评判,但这个答案是他的内心。

男生这个物种真的很奇怪,一句话就能撑起内心,就足够建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高墙,不顾一切地透支自己生命或者经历的额度,只为了一点外人看来无用的信念大概是天生傲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哪里不如他。”袁璐璐看着他,这个要强的女孩在这一刻也显出脆弱。

“因为他是周靳言。”祁臻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他叫周靳言,他是我的小美人。

他祁臻给不出答案,但他十七岁,他输得起,他耗得起。他才十七岁,这个世界什么不是他的。十七岁这个年龄,多美好啊,有最旺盛的精力和生命力,他可以挥霍自己的一切,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因为什么都来得及,还有成年前的十八岁在后面做最后一道防线,什么不来得及。

就算真的要和这个世界交手,他也不怕。

他就是想要周靳言,谁能管住他。

“可你想过以后吗?”袁璐璐不死心,最后问这一个问题,“你们不被世俗……”

“想过啊,因为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要先把他拐回来。”祁臻弯了眉眼,拿笔在学案上写上最后两个字之后,手指按动按钮将笔收起来,放回口袋里,“我的事不用你替我操心。”

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十七岁的少年大概都有中二病,都幻想自己是改变世界的超级英雄。祁臻也不能免俗,就算看起来再稳重,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中二少年。

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撑起一片天,自己可以是那最后一道防线。

袁璐璐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祁臻已经走远了。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祁臻在和一个男生低声说着话,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周靳言。周靳言被他攥着手腕,拨着头发,她能感觉到祁臻那个时候的开心,也能感觉到周靳言的开心。

心脏忽然就疼的跳不动了。

这是她那段有遗憾的恋情的终结,由祁臻亲自判了死刑。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每天看着他们在一起,不习惯的滋味都被强硬地摁了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靳言还是坐在祁臻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

“在干嘛?”祁臻问他,抓到人指尖的时候像是抓了捧雪,冰得有点冻人。

“一点事情,很快。”周靳言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关节有些微微发红,他皮肤嫩,稍微一使劲皮肤很容易泛红,“等我一下。”

“这么争分夺秒?”祁臻挪揄了一下,瞥了一眼,吃完包子后拿纸巾抹了一下嘴,无意间撞见他和一个人的聊天。

聊天人他并不认识,大概是他们认识的某个同学,但是周靳言本人没有来得及改备注,祁臻不记微信名称,所以也分不清谁是谁,只看见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周靳言愣了一会,摁掉了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怎么了?”祁臻见他脸色有点不对,给他又倒了杯水,指弯抹了一下他掉在脸颊边的软黑睫毛。

“没事,我妈那边的事。”周靳言愣了一会,动了动手指,才回答他。

那么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沉默,祁臻没说话,周靳言也没说话。

大概是这样的场景太不适合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两人都很默契地沉默了一会,等这一阵冷空气自己回暖,这阵尴尬就会过去。

僵持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见周靳言的手机屏幕又再次亮起,他捏了捏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会后才重新解锁,见微信聊天框里多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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