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甲军”并没有夜袭阳关,步云霄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他预感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赤甲军”要等到杨征所率的大队人马和家眷来到时,才发动攻击。的确,狼群是轻易不出动的,一旦出动就是要大干一场。
天色渐亮,杨征的大部队还没有来到阳关。步云霄已派人将阳关的情况告知杨征。想来,杨征的心中应当有了应敌之策了吧。
一夜不曾合眼,步云霄感到疲惫。但他一再告诉自己不能放松警惕。他又亲自驱马在阳关周边巡查了一番,因为担心“赤甲军”悄悄绕过阳关,直接去攻击后面杨征的大部队。
与步云霄相比,允和的“阳关第一夜”过得还算可以。除了觉得有些寒意,并无其他不适之感。昨日白天的奔走令他体力有些透支,疲惫成为了夜里的安眠药,令他一觉睡到旭日东升。
醒来之后,允和马上登上阳关城楼,却没有见到步云霄。他举目四望,茫茫沙海,无边无垠,只是在东方出现了一支状如长龙的缓行队伍,在慢慢向阳关移来。他知道,那正是杨征所率的大部队,不消一个时辰,他们将抵达阳关。
这时,步云霄来到了城楼上,面上带着一夜忙碌留下的疲惫之色。方才,他又在关外的石墙旁布置了战阵,以备突厥人的进攻。
见到允和,步云霄命令道:“速速吩咐军士造饭,大军即将入关。安排好后,随我一同前去迎接。”
允和得令,安排各队炊事军曹备饭,又令牵来两匹快马,就要与步云霄一同出关迎接杨征的大部队。
步云霄却并不着急出关。他对允和说道:“待大军抵至关口时,你我再去迎接不迟。这些只是虚套,守关才是实务。如果我们早早离关远去,而恰巧突厥人叩关或关中有变,你我之举则是因小失大、避实就虚了。”
允和有些懵懂,并未言语,只是与步云霄一同静静地等待。他心中觉得,这份等待似乎有两个内容:一是等待杨征和己方的军队另一则是等“赤甲军”来攻。
大部队终于抵达阳关。一时之间,小小的阳关城楼显得更加矮小。
征西大将军杨征策马来到队伍的最前面,并未理睬前来迎接的步云霄和允和,而是以手中马鞭指着阳关城楼厉声喝道:“尔等要放弃西行,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安享晚年吗?”
步云霄与允和闻听此斥责,不知杨征怒从何来,一时语塞,无以应对。
杨征继续喝道:“阳关乃一破败城楼,处处断壁残垣,以此为屏障,防个狮狼虎犬,或许还行,如何防得住突厥人的骑兵?在此不动,是画地为牢、坐以待毙!当务之急是赶快西去,不令突厥人追到。传我将令,大军不在阳关停留,速速越关西进,愈快愈好!”
听到杨征下令大军弃关西行,步云霄急忙上前几步,来到杨征马前,俯身跪地禀道:“大将军,请收回军令!突厥赤甲军虽是重甲骑兵,但行进速度不可小觑。我军携家眷辎重,行进速度颇慢,西行不久便会被其追上。且西出阳关再无屏障可据,大军将毫无遮拦地迎受赤甲军的攻击,后果不堪设想。再者,突厥骑兵长于野战,拙于攻坚,威力虽大,却难持久,只要我军据守阳关城防,打退其几番攻击,其气焰一熄,必自退去,我军伤亡轻微,也不会耽搁西去行程。云霄之言,乞大将军纳用!”
允和心中也认为杨征的命令并不可行。别的不说,只言大军长途跋涉于沙海厉风之中,人马皆已疲惫,来到阳关正可歇息,却又被催促前行,杨征这么做显然是不恤下情、不爱部属。至于会遇到“赤甲军”,杨征因未曾亲见此军,或真以为步云霄夸大其词。允和也没有亲眼见识过这支突厥骑兵的厉害,但却相信步云霄所言不虚。
允和也走上前去,准备跪到步云霄的旁边,一同劝杨征收回命令。然而其尚未跪下开言,杨征已策马转身,要回中军去,边转边说道:“军令如山,岂可轻易收回?步将军,速与吴将军收拾一下,率所部为大军开道。”
见杨征要走,步云霄站起身,趋身至其马前,一把抓住马辔头,激动地说道:“大将军,请准许云霄率关内兵士在此布起疑阵,以吸引赤甲军,掩护大军西行。若突厥人不来攻关,而去追击大军,云霄则可率部袭击其尾,与大将军前后夹击敌人,这样也可存己败敌。此外,请大将军传令大军在阳关歇至夜半风起时再出发,其时行路虽难,却可虚掩行迹,躲避敌军,请大将军纳用此言!”
杨征停住了马,面露些许不屑之色,用马鞭柄轻轻敲了敲步云霄抓住辔头的手,冷言说道:“好,就依将军此言。大军走后,将军好自为之。”
步云霄不再言语,放开手,站到了一边。
杨征催动坐下战马,正要再走,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允和,便又说道:“吴将军,你随我去护卫中军。”说罢,扬鞭打马而去。
允和走到步云霄面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步云霄则恢复了平素的淡然冷漠,冲允和微微颔首,轻声说道:“西行以来,大将军行止多异,你去他身旁,要多加小心。”
允和回应道:“你仅带这几百人在此守关,若突厥人来犯,岂不是更凶险?”
步云霄淡然一笑,说道:“大将军就是要我凶险。好了,收拾收拾,去吧!”
允和心中不觉一沉。难不成杨征是在用“借刀杀人”之计,令步云霄死于突厥人之手?
他立马想到杨征一定是将步云霄视为太子一党,欲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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