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钩初上,夜幕降临,长安城内却是灯火通明,明镜的湖水上万盏花灯起,画舫之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正值七里巷繁华之时,叫卖声此起彼伏,两家青楼若似往常必都忙着招揽贵客,更是有各家公子来次聆听一曲,把酒言欢。
墨府的小厮赶着马车将人送到潇湘馆门前,冷清菡刚撩起车上的布幔,便见馆门前挤满了百姓,不禁觉得有些蹊跷。
昔日里潇湘馆的访客虽多,也时常有成群结队的人在门口闲聊几句,但多是走进走出,断不会如今日般都堵在门口而龟公也不驱赶的。
冷清菡谢了小厮,茗香和春竹便护着姐姐往潇湘馆内一看究竟。
“姐姐您小心,慢一点。”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让一下!”两个丫头用身子抵着拥挤的人群,里面的龟公见清菡姑娘回来了,连忙过来帮忙,费了番周折总算挤了进去。
只见幽兰亭榭正对的清池小山旁,围了一圈人,中间夹杂着老妈妈及潇湘馆内的其他姐妹,就连对邻莳花馆的老鸨也带了几个姑娘位列其中。
圈内,一个女子眼睛红红的,豆大的泪水不时滑落,浑身因抽噎而颤抖着。
再见其旁伫立着一个身着云锦宽衣,腰挂宝石腰带的男子,身旁跟着几个仆从,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见到眼前之景,冷清菡心想,馆内果然是出了事,这邻街老鸨怕是来看热闹的。
老妈妈见她回来了,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忙拉着她的手道:
“我的小祖宗哦,你可算是回来了。”说完,呛了两下。
她赶忙拍了拍老鸨的背:“妈妈,您别急,我这不是回来了,您慢点说。”
“那边那位穿着富贵的是当今丞相的二公子,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向蛮横无理。方才看上了紫茵,点了名让她去陪寝。可紫茵你是知道的,卖艺不卖身。而这二公子今日非她不可,我们又惹不起,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呀?”
老鸨急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满眼焦躁地看向冷清菡。
她大致了解了情况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又问道:
“那妈妈可知这二公子在丞相府是何等身份?”
“他呀,是丞相妾室的儿子,虽不是嫡出,但这妾室十分得丞相宠爱,身份自然便尊贵了许多,旁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我明白了,妈妈且安心,紫茵姐姐一向待我不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妈妈只需替我准备一壶好酒交给春竹即可。”
老鸨知道清菡从小便是有主意的,便乖乖下去准备酒。
“茗香,你去我妆台的二层抽屉内拿醉酒丹和解酒散来。之后怎么做,不用姐姐教你了吧。”冷清菡看向身侧的茗香道。
茗香眼含笑意,“姐姐的意思我也猜透了几分,姐姐尽管放心。”说完,便悄悄从人群中退出,往楼上的青莲阁跑去。
“总之,今日若你紫茵不随了本公子,本公子就让人把这潇湘馆砸了!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而已,本公子难不成还要不得了,哼!”
这二公子的嗓门一吼,本就害怕的紫茵哭泣的是更加厉害,腿部也不受控制瘫软在地上。
冷清菡见到此幕皱了皱眉,一旁的春竹见了自家姐姐这神情便知她怕是生气了。
冷清菡打小便不喜这些富家公子以身份逼迫本就命运多舛的女子陪寝,自九岁那年救了潇湘馆,便求了老鸨允许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这几年,来这里的各家子弟也是知晓这楼里的规矩的,虽时常也有闹事的,但都被龟公揍了一顿打发了出去。
而今日来的却是丞相的二公子,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鸨却也实是没胆子惹怒这丞相府。
冷清菡忙上前扶起紫茵,紫茵见到来人内心的恐惧终于缓解了几分,面容憔悴,妆容也早已哭花,哽咽着道:
“清菡......呜呜......我不想陪寝,呜呜......”声音唔咽,泣不成声。
“姐姐放心,交给妹妹便好。”冷清菡在紫茵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叫了楼里其他姐妹扶着紫茵先下去休息。
那二公子见紫茵被人带走,更是不爽,忙叫手下上前拦着。冷清菡向楼里的龟公们使了个眼色,龟公们忙上前拦住这些小厮的去路。
这二公子怒火中烧,愤怒地看向冷清菡,目光一滞。眼前女子虽戴面纱,但不掩周身气质,心里盘算着,嘴上大喊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就这样把本公子看上的女人带走,不要命了么?”
冷清菡听了轻蔑一笑,随即平静地道:
“小女子也只是这潇湘馆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客罢了,只是公子难道不知这潇湘馆中的姑娘是不卖身的么?若公子今日打破了这规矩,怕是对这楼中其他客人不甚公平。在场的各位说说可是这个理?”
周围的看客中有许多出自官爵之家,大多来此饮酒作诗,听曲看戏,颇有文人雅士之趣味。
今日被这二公子一闹,失了兴致,本就心生不爽,又不敢单独出面得罪丞相府。
如今被眼前女子这么一问,自是要随着大伙起哄发泄心中不快,一时之间,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见周围的群众都应和冷清菡,局面不易控制,一个手下怕自家公子的事情闹大,忙贴着这二公子的耳边低声道:
“二公子,要不咱还是算了吧,这京城中漂亮的姑娘多的是,小的们再为您寻来,这事要是闹到老爷那里,公子您怕是又要挨罚,小的们也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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