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是说笑了,安定卫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又是冰雪封路的冬日里,半个月都未必能走过去,几日怎够来回?这也是吴子英有恃无恐的缘故,你说贪便贪了,凭证呢?
不待康承裕回话,耿德兴又掏出了个册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大冷天儿的御史自然还未出门,上了路也过不去。然则既有物资运输,必走官道。为着防止宵小偷盗,进驿站前皆有点数。某日某人运某物路过某驿站,驿丞点过数亦有签字画押。
你当我们是那等听风便是雨的糊涂人?我都察院虽风闻便可奏事,然则弹劾总归有实证才叫人信服。否则次数多了,难免叫诸位大人笑话。是以得了安定卫千户的账册,我便立等命八百里加急往各驿站调阅存档。
离的远的叫风雪阻了路,暂没回来。可京城出去二百里地的驿站存档已取了来。与安定卫的账目两厢对照,纵然不如安定卫所言,却依然与朝廷拨款不符。不知吴大人有何解释?”
吴子英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耿德兴竟细致如此。刚出京的物资自是不会很过分的,毕竟层层关卡都要吃饭,京里头得给后边儿留点汤不是?而朝廷拨下来的钱粮打个折扣送去卫所乃定例,便是宗室的食邑,说两千户实则只有一千二百户,遑论旁人。可此话涉及朝廷颜面,可做不可说。何况既往驿站里查,谁知道他们查了多少个站?供出了多少个人?
坐在旁边候审的张继臣亦是后背渗出了汗。都察院好生老道的手段,谁能想到他们竟往驿站里查?更匪夷所思的是,驿站里居然真的有来往记录!他虽在礼部,可与吴子英交情匪浅,内里的道道也知道一些。
早年驿站倒是有帐,然朝廷二十里一个驿站,天下驿丞何止万千?让个个皆能识字记账那是鬼扯!是以时日长了,哪里还有甚账目可言。耿德兴此时能理直气壮的掏出账本,只怕是这条线早已埋伏了许久,只等吴子英跳坑!
张继成能想到的,吴子英心里自然更清楚。略定了定神,道:“我早听闻驿丞多不识字,不想去西北路上的驿丞们竟个个如此有才,在那处当差可是委屈他们了。”
耿德兴摇头叹道:“吴大人此话好生糊涂!京里西去的官道直通九边重镇,军报来往、驿马饲养、官员出巡、军需运输皆赖此道。倘或驿丞大字不识、账目不清,如何理的顺这般繁杂之事?”
顿了顿,他朝东边拱了拱手道,“别处的驿站确有目不识丁的,可西北要道上,太后并章首辅三令五申,切记委派细心之人,以免贻误战机。至今全线驿站皆有统一制式的账本,不消驿丞学识丰富,往印刷好的空白处填写人员、马匹、物资即可。此账本年年审阅,为驿站岁考之重!怎么?吴大人竟不知道么?”
正在记录的杨景澄心中一惊,久闻章太后手段了得,今日方算窥见冰山一角,果然心细如发!不由担忧的看了一眼吴子英,生怕他无法招架。
华阳郡公也略有惊诧,章首辅确实提过驿站之事。可朝上唱空话唱大话的多了。甚今冬京城按时清理脏污,必不使明岁雨季六部浸水甚京畿兴修水利,再不受洪水之困等等等等。
这就好似那狼来了的故事,说的响无人干的事多了,再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办某事时,朝堂上上下下哪个还能当真?却不想章首辅的人竟把西北大道管的如此严实。
大堂里众人皆陷入了沉静。停下笔来的杨景澄登时无事可做,心里暗自分析起方才的事来。常言道,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前半句哄人的不理也罢,自古以来礼部和钦天监糊弄的少了?可后半句却是历朝历代的命脉所在。
军权在谁手里,天下便在谁手里。是以自宋以降,历经两朝皆重文轻武,非因文臣可靠,盖因武将可怖。而今章太后连西去的驿站都牢牢握在手里,那九边的武官,还有几人心向着圣上?不想则罢,细想去,寒入骨髓!
吴子英亦被不按理出牌的耿德兴打懵了,好半日回过神来,火速抛开账目之事,岔开话题道:“说来可笑。你们弹劾我贪腐,却以安定卫失守为由。一则远在千里之外的卫所失守,何以诘问我一个兵部尚书?”
说着看向康承裕,“莫不是江南某个县令丢了印信查不出盗贼,也该治你刑部尚书的罪?二则,便是问责,从未有听说卫所失守,不问当地参将总兵,倒跑京里来问罪?说甚兵器盔甲对不上数是兵部贪了,还弄出那多账本来。
然则安定卫千户早先接到手中时,查点数目不对,为何不上报?偏偏到打了败仗时,又说粮食短了,又说兵器缺了。我倒要问问御史台,你们的巡察御史早干什么去了?”
耿德兴嘴角勾起一抹笑:“依吴大人的意思,若要查你,须得先查九边?”
吴子英冷笑:“不然呢?”
“然!”耿德兴惊堂木一拍案几,“那你今日便把九边贪腐的将领大名报上,我都察院彻查到底!”
”target”bnk”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请牢记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