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烟送来的婢女最初总是战战兢兢,说话小心翼翼,甚至刚来的一两日都不敢抬头看人,只是老老实实地做着每一件新乐吩咐的事情。
她远远不如胧月机敏聪慧,也没有繁星周到沉稳,但多少也能将新乐服侍妥帖。随着路上日日相处,主仆二人逐渐互相熟悉起来,新乐偶尔会问问尹娘的生世,尹娘也不复最初的胆怯,主人的话也能好好答上三两句。
新乐经过上次的事,对谢湘能避则避,偶尔交谈也惜字如金,态度柔顺乖觉,绝大多数时候都无声无息地待在马车里。
尹娘见新乐总是每日盘腿坐在软塌上,双手置于膝上,右手捏个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好奇,头一次主动开口颤颤悠悠地问道:“女郎,您这、这是在练功吗?”
新乐缓缓睁开眼,朝尹娘狡黠一笑:“不错,本宫练的是成仙羽化之功,练好了就能不老不死,飞升成仙。”
尹娘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新乐,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信?”
“没、没有。婢子不敢!只、只是,婢子听说、练功修仙的都、都是男子,没想到女郎也能练。”
“男子主阳,精于外,女子主阴,秀于内;虽不相同却是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阴阳相融,内外相补,方得圆满。若天上只有男仙,而没有女仙,岂不是阴阳不调?女子自然也是能修炼的。你看凌烟虽是女子,身手却不逊于宗公子。身为女子,最忌妄自菲薄。”
尹娘听得似懂非懂,却信了个十分十,主人竟然是要成仙的人,让她禁不住更生敬畏。
谢湘等人内功深厚,耳目聪颖,自然把新乐瞎扯忽悠婢女话听得清楚,皆是暗自好笑,不过最后一句,却又令诸人禁不住暗暗赞了一声。
谢湘知道那日自己连杀两人把新乐吓惨了,正觉得她这几日对自己畏惧若猛虎的样子感到十分无趣。原先随便两句话就被噎得气鼓鼓的,又不好意思发作,硬要装斯文,只有眼神藏不住满满的委屈,让谢湘每次都看得心情大好,于是又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消遣新乐。
当日下午,一行人到了六极宗置于安陆的宅邸,终于不用再住客栈。
一进宅子,便有仆人将新乐引至一处被竹林环绕的别院,房内摆设精致简练,琴棋笔墨也一应俱全。
尹娘退下之后,难得一人独享清静,新乐取下古琴搁在案上,对着窗外茂林深篁,抚了一曲《长侧》。曲声空明幽远,有如深潭之清寒,又似意游天外,世间万般只归于平常。
一曲终了,院子里响起啪啪几下击掌之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从竹林深处款款而来,走到窗边站定。
“好曲!妙人!”女子笑靥如花,声音说不出的甜腻,一张瓜子脸美艳妖娆,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更添风韵。
新乐不期有人打扰,心中不快,朝美貌女子淡淡道:“过奖。敢问女郎何以来此?”
那女子对新乐不冷不热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笑眯眯地道:“小女郎是客人,妾也是这里的客人,客人来访么~自然是来找主人的。”
“可惜主人不在此处,恕本……恕我爱莫能助。”
女子对新乐的逐客令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笑道:“小女郎瞧着还未及笄吧,一段时间不见,谢郎怎么换了胃口,养起小娃娃来了?”
新乐闻言愠怒,皱起眉头,干脆不再搭理对方,却听到谢湘冷哼一声,从院墙上飘落而下,“本座养什么,也是你这个妖妇可以置喙的?”
那女子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容愈发灿烂,娇声道:“谢郎真是薄情,当初与妾共赴巫山之时,明明叫的是‘小心肝,小宝贝’。现在有了新欢就变成妖妇啦。”
新乐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露骨的污言秽语,这两人的私情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觉得脑袋瓜又开始抽疼,朝二人道:“既然两位有私事要谈,可否行个方便,请移步他处?”
恹恹的语气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疲惫。
谢湘瞧见新乐这样,反而得了趣似的,背负双手缓缓走进房里,附身对新乐暧昧一笑,柔声道:“妙妙,本座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想不想要?”
不想要,谁知道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新乐到底还是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谢宗主有心了,无功不受禄,谢宗主的好意本……,我心领了。”
谢湘直起身子,神情傲然。
“呵呵,本座既然开了口,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过本座愿意与你打个赌,你要是看到这份惊喜不喜欢,不想要,那便算本座输了,反之就是你输。本座若输了,即刻送你回建康。”
新乐面露惊讶,天下都是刘家的,世上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自己?这岂不是自救的大好机会?不过谢湘既然敢说,那一定是有后招的。
新乐警惕地问道:“如果我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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