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到达劳改队所在院子的时候场办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不出预料,这批劳改犯也没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老弱病居多。
顾立春看了一圈不见陈禹一家人,问道:“人都到齐了?就这些?”
赵高他哥赵建立说:“还有三个两老一少,一来就被抬进宿舍了。顾哥你说这帮人好意思吗?病的弱的都往咱们这儿送。”
顾立春满不在乎地说道:“咱们五场职工思想红觉悟高为场里分忧解难。”
赵建立苦笑道:“对咱们觉悟高。”
顾立春走进男宿舍一看陈禹正躺在床上,脸色比上次还难看气若游丝,陈爷爷在另一张床上躺着气色也极差。
陈平和陆静静正守着陈禹两人眼圈发红,像是刚哭过。
陆静静一看到顾立春就带着哭腔小声说:“顾哥,小鱼他快断气了。”
陈平拉了拉陆静静,示意她不要说话。陆静静赶紧闭嘴不言只是默默掉眼泪。
顾立春叫过孟念群说道:“你去给病人煮点易消化的稀粥。”
孟念群跑着出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端着一碗红糖稀饭过来陈平接过碗感激地对两人说道:“谢谢顾科长和小孟。”
她轻轻地唤着陈禹的名字等到陈禹缓缓苏醒过来,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稀饭。
顾立春注意到陈禹比前几天又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下巴更尖,脸色白中带青。这家伙演得有些过火了吧,就不怕身体出问题?
见陈禹醒来了,顾立春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你叫陈禹是吧?你这种身体状况暂时出不了工,好在现在农闲,我多给你几天假,你抓紧时间休整,休整之后,再给你安排工作。以后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陈禹忍着笑,故作恭敬地答道:“好的,顾科长,等我的身体恢复了,我一定积极劳动,好好改造。”
顾立春又去看看另外几个人,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样的身体怎么出工?小孟,我给你破个例,这几天你负责给这几个生病的做病号饭。所有人趁着农闲赶紧养好身体,过完年春播春耕谁也不准掉链子。”
其他人是习以为常,新来的那些人听到他们既有假期还有病号饭,都是一脸诧异。
顾立春也不理会他们,吩咐完就离开了。
顾立春一离开,宿舍里的其他人都主动自觉地避开,把空间留给陈平陈禹一家人叙话。
等到众人一离开,陈平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道:“爸,小禹,我天天盼着见到你们,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们。”
陈爷爷也是老泪纵横,陆静静哭得更凶。
陈禹先是帮姑姑擦眼泪,又帮爷爷擦,最后无奈劝道:“行啦行啦,都别哭。咱们一家人好容易团聚了,都高兴点。”
陈爷爷不放心老伴,想去女宿舍看看,又觉得不方便,就催陈平赶紧回去看看。
陈平道:“刚给妈吃了药,她睡着了。”
陈奶奶自从陈禹被抓走后,病情又加重了,又一路被押送到农场,疲惫不堪,见到女儿和外孙女后,心情激动,又哭了一回,实在支持不住就睡了过去。
孟念群得了顾立春的吩咐,每天用心地给这些生病的人准备病号饭,饭菜每天都有新花样,菜粥、瘦肉粥、鱼片粥、骨汤面,不光病人吃,其他人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陈禹本来就没病,只是饿的,再加上他年纪小恢复能力强,一吃饱饭就能恢复大半。
因为陈平的关系,大家对陈禹一家十分照顾。同一宿舍的老袁、孟世京和林教授对陈爷爷也相当友好。
罗老头以为陈禹一家是新来的,就很热情地给他们补课。以前大家彼此防备,话都不敢多说。自从来到五场后,环境宽松,管理人性化,那些爱揭发举报的积极分子也没了用武之地,大家的心境也跟着放松起来,时不时地聊个天打个趣。
罗老头对陈爷爷说道:“老陈,算你有福气,一来就分到五场,你要是去了其他分场,你这身体恐怕熬不住。”
陈禹假装不知道,故意大声问:“罗大爷,这五分场真的很好吗?”
老罗头一听这个问题,不禁有些生气:“你这孩子,也就是看上去聪明。你来的这两天都没感觉到吗?人家顾科长没让你们上工,还让小孟给你们准备病号饭,放到其他地方,谁管你死活?只要有口气在就得干活。”
陈禹还继续没眼色地提问:“那个顾科长就那么好?你们看上去都很敬重他?”
罗老头扯着嗓子继续给陈禹说顾立春的好:“顾科长这人是没得说,聪明心善还稳当。听说他绰号叫顾小刀,谁惹了他,就刷刷地甩刀子。可我觉得他应该叫顾春风,驱散寒冷,让人如沐春风。”
陈禹垂下眼眸认真地聆听着,嘴角扬着笑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别人夸顾立春,比夸他自己还高兴,反正就特别喜欢听。
陈禹和罗老头,一个爱说一个爱听,两人很快成了忘年交。两人一个不停地提问,一个大声解答问题,倒成了宿舍里的一道景观。
为什么陈禹不问其他人,专门问罗老头?因为他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很内敛,不像罗老头这么热情洋溢。其实罗老头不过是寂寞罢了,毕竟他耳朵不好使,跟他聊天费劲,时间一长,大家也不爱跟他聊,现在来了个陈禹,倒也挺好。
大家彼此熟悉以后,陈禹也想跟孟安京套近乎,但孟安京对于陈禹的靠近十分警觉,话从来不多说,尤其是涉及到顾立春的事情,他更是十分谨慎。
陈禹抚额叹息,估计是他总变着法儿地向罗老头套问顾立春的消息,引起了孟安京的警惕。
他不得不收敛自己的行为,待身体一恢复,他又开始跟孙厚玉和赵建立两人套近乎,两人都知道陈禹是顾立春的朋友,对他也格外照顾。
再加上陈禹跟赵高吴胖等人早就认识,他很快就在五场混得如鱼得水。他又善于打探消息,没过几天,就把顾立春的消息搜集得七七八八,也对他的现状颇为了解。
他的工作还没安排下来,可他已经开始在猪场和炊事班打杂。
而且一来就立了一功。是他在猪食里发现了端倪,大家仔细一检查,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有人把钉子放在猪食里,这要是不小心被猪们吞下去,麻烦就大了。
这件事引起了众人的高度重视,很快就报到了顾立春那里。
陈禹做为第一个发现此事的人,也被叫进去问话。
陈禹一进来,就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在农场看似混得风生水起,可是背后却危机重重,偏偏身边又没几个脑子好使的帮手。”
顾立春没有顺着他的话说,直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猪食有问题的?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陈禹摇头:“我没发现可疑的人,小康小孙他们说你最近特别注意猪场的安全,我就帮着你检查检查。不过,我觉得你这样可不行,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顾立春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证据还不充分,我已经有安排了。”
陈禹忙说:“我当然相信你有安排,我有一个成熟的小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顾立春:“愿闻其详。”
陈禹跟顾立春一一分析道:“我虽然来五场时间不长,可是我已多方打听过了。对你的事情和现状已经有一个大致了解。我觉得,你手头的事情太多了,这样会把你累坏的。我建议你分一部分出来给我。像这种对付人的事,我比你擅长。”
对于这个说法,顾立春是认同的。当时他接近陈禹,就是看中了对方是个反派的苗子。
他仔细一想,陈禹有一点说得对,他手头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特别是邓场一走,五场的工作量也压在了他身上,农场里的,家里的,还有这一批对手的,千头万绪的,哪一个都不能出差错。如果能有个靠谱的人帮他分担一下倒也挺好。
陈禹是他的盟友,有手段有脑子,完全可以胜任。
顾立春一想明白,心里豁然开朗,便说道:“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说着就把搜集关于革委会那几人的资料拿给陈禹看。
陈禹一边看,一边拿起笔做笔记:“你这证据都搜集这么齐全了,还说不充分?”
顾立春道:“确实还不充分,比如说那个李组长藏东西的地窖到现在还没找到。”
陈禹说:“你这个问题也不难,这样,你交给我试试。”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顾立春摆摆手:“行啦,谈话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陈禹磨蹭着,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你家的钥匙,我提前收拾好了,你家保持原样。”
顾立春接过钥匙,随意往桌上一放。
当天晚上,顾立春私下里把陈禹引见给金发王铁两人,让他们互相配合。金发和王铁不明白顾哥为什么那么看重陈禹,这家伙除了长得好看没啥特殊的地方,两人心里虽然不服,可是他们服顾立春,表面上也不敢说什么。
陈禹问王铁:“地窖的事进展到哪儿了?”
王铁耐着性子回答:“我们锁定李组长藏东西的地方应该是在上河村,可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陈禹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金发你晚上去跟李组长打小报告,就说有人在那个村子附近挖出了一件古董,就问李组长要不要派人去盯着?我一会儿给你找一件假东西当道具。李组长一听肯定会担心自己藏的东西暴露,他应该会抽时间去查看情况,咱们的人就藏在周围,这样,线索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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