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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看完榜他的情绪就有点低落蔺知柔起先以为他只是替自己打抱不平随即发现似乎不全是这么回事。

以前蔺知柔懒怠搭理他,他也要每日想出几十种法子去招她逗她可这段时日他不是跟着白稚川往外跑就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佯装看书。

贾九郎这样的小破孩心思浅得就像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蔺知柔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躲着自己。

他为什么要躲着她?自然是心虚理亏了。

贾九郎从头到尾就是在身份一事上瞒了她,那问题肯定也出在上面了。蔺知柔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名参加神童试,又为什么要上殿试。

她入京两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小院里温书,但也不是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街谈巷议总能听到一些。

民间传闻中的三皇子是个百无一用的小纨绔虽然是先皇后所出,与当今太子一母同胞,却是好竹出歹笋,连他亲爹都当着一干臣子的面说这个三儿子愚驽顽劣不堪,“颇坠先皇后之令名”,这话说得非常重,既然能传得尽人皆知,可见不是造谣。

难道是为了在不喜欢自己的父亲面前证明自己?蔺知柔觉得这么中二的事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但仅此而已的话又心虚个什么劲?

她习惯把什么疑问都放在心里即便疑惑也不会当面去问,两人直到进宫还这么别扭着。

神童科的天子亲试定在十二月初五。

所有应试的举童都要提前三日入住蓬莱宫西内苑,由礼部官员突击培训觐见天子的礼仪,排演殿试流程,以免御前失仪,冲撞了皇帝、皇子和股肱大臣们。

蓬莱宫位于大兴宫的东北,故而亦称“东内”,宫殿高踞长安城北的龙首原,地势高峻,宫阙巍峨。

十二月初二大清早,蔺知柔和贾九郎骑着驴,先去当日考省试的礼部南苑集合,再由礼部官员带领,统一前往蓬莱宫。

举童们说到底还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除了几个世家子弟,大部分人从没去过皇宫,即便是那几个世家子,也就是小时候被家里的长辈带着进过几次宫,此时也是暗自兴奋。

小童们虽然知道要谨言慎行,但还是不免东张西望,悄悄与相熟的同伴交头接耳。

素来最喜欢瞧热闹的贾九郎却是一反常态的安分,眼观鼻鼻观心,一路上目不斜视。

他们一行人乘坐马车,在蓬莱宫的南门丹凤门前停下,待守门的侍卫一一查验完身份,排成整齐的两列,由官员引导着步行前往西内苑。

西内苑在蓬莱宫的西南角,因为距离丹凤门很近,出入方便,入宫觐见的外臣和使节时常被安排下榻此处。

时值严冬,苑内草木凋零,水池结了冰,树木屋瓦上覆着残雪,但苑内屋宇严整,楼阁宏伟,雕梁画栋令人目不暇接。

举童的住处安排在东北角,共三处相连的小院落,按名次从高到低,十人一个院子,两人一间屋子。

贾九郎虽然最近见了蔺知柔就躲,但分配屋子的时候还是不假思索地与她同住一间。

宫廷中的礼仪十分繁琐,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规章,举童们来自山南海北,家世各不相同,礼仪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几个世家子从小耳濡目染,又有良师教导,自然游刃有余。

张十八这样的官家子,尚且能应付过来,如蔺知柔这样的寒门出身,就有些先天不足了。

好在柳云卿有先见之明,当日在蒋山时不忘见缝插针教她一些,还将她的官话纠得无懈可击,这下不至于捉襟见肘。

两个与她相似出身的小童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们每天都要被负责教习的礼部官员和监督的宦官拎出来一遍遍地纠正,完不成功课的不许休息,哪怕点着灯通宵达旦也要练熟为止。

贾九郎作为一个“商家子”,学起来倒是一点就通,得心应手,比那几个世家子也丝毫不差,连那礼部官员都暗暗纳罕,要不是看过他的家状,真要以为他是高官子弟。

蔺知柔一边学习这些繁文缛节,一边也在趁着一起上课的机会观察竞争对手们。

这些人中最出色的当属省试第二名的崔琰,无论气度才学还是姿容,他在这群小童中都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相较而言,第二名的冯盎就平庸得多,单论领悟能力,他比第三名的张十八、第四名的卢钺都差远了,不过他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是贵妃的娘家侄儿。

日程排得满,白天又累,蔺知柔既费力又费心,每天晚上回到屋里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倒也没多少机会和贾九郎相处。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十二月初五,殿试的日子。

天未破晓,举童们就被宦官叫醒,童子们穿上统一的白色细布衣袍,头戴黑纱帽,足蹬黑丝履,排成一列,跟着领头的宦官出了西内苑,一路往前,经过右金吾仗院,左转沿着丹凤门大街往前走。

丹凤门大街十分宽广,分成三条门道,中间是天子御用的驰道,左右两边则供人行走。

他们走在御街上,曙光穿透晨雾,远处巍峨的宫殿在光与雾中浮动,宛若神仙宫阙。

含元殿是蓬莱宫的前殿,南面不设围墙,殿基向南筑有长达二十多丈的龙尾道,直通丹凤大街。

走在街上,这座长安城中最宏伟的建筑静静地矗立在前方,像是敞开怀抱迎接他们。

举童们都被这恢弘壮阔的景象震慑,怔怔地仰头凝望,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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