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结束后落榜的二十人各有二十匹绢和二十匹大练的赏赐,以示朝廷的安慰和勉励之意。
蔺知柔领了赏回到延兴寺,还没走进院门,白稚川慌忙迎出来:“七郎回来了午膳可用过了?”
白稚川是聪明人一见蔺知柔的脸色就知道结果如何,何况按照宫廷中的惯例,及第之后肯定会有嘉奖和赐宴,不可能那么早回来。
这么想着,他的态度不由就带了些惴惴不安,忙把她迎进院中,在堂屋里摆上食床,张罗酒菜:“羹有些冷了,我生炉子煨一煨。”
蔺知柔知道他是怕自己难过不敢提殿试之事浅笑道:“这回没能得中,不能请世叔上拂云楼大快朵颐了。”
白稚川见她神色如常,态度豁达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罢了罢了,所谓神童不过一个虚名不当也罢回蒋山同你师父学几年再与世叔一起考进士!”
蔺知柔不禁失笑:“我还等着世叔今年高中进士带着我见识一下探花宴呢!”
两人说笑了几句,白稚川忽然回过神来,四下里一张望,没见到贾九郎的踪影,困惑道:“九郎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蔺知柔答道:“他回家了。”
白稚川愕然道:“他的行李还在屋里呐,怎么就突然家去了?”
蔺知柔想了想,贾九郎身无长物,所谓的行李左不过是几身衣裳几卷书,并一些从江南带回的鸡零狗碎,大约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便道:“暂且替他收着,若是需要,他应当会着人来取的。”
白稚川热心道:“他家住哪个坊?改日我雇一驾车,替他送去。”
蔺知柔不好再刻意隐瞒,便道:“九郎家在光宅坊和太极宫之间。”
白稚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想着光宅坊和太极宫之间有什么坊,猛然意识到那是什么所在,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他……”
蔺知柔点点头:“他住在东宫。”
家住东宫的少年,除了太子和小太监,就只有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三皇子了。
白稚川张口结舌:“九郎他……怎么会是……”
“若我猜得没错,他应当就是三皇子。”
按照先帝定下的规矩,皇子年幼时随着妃嫔住在后宫,十来岁时就要离开皇宫,搬进永福坊和兴宁坊的九王宅,一来是为了促进手足和睦,二来也是把皇子们放在眼皮底下集中管理的意思。
三皇子比较特殊,皇后去世后,皇帝一开始把他交给贵妃抚养,但是三皇子和贵妃大约是八字犯冲,没几天就闹得阖宫鸡飞狗跳,别的妃嫔不敢得罪盛宠的贵妃,都不敢接手这烫手山芋,他年齿尚幼,住进九王宅又不太合适。
太子怜爱幼弟,便主动提出让他随自己住在东宫,皇帝正愁没有地方安置这惹是生非的小东西,便应允了。
三皇子五岁住进东宫,就一直住到现在,太子这个长兄承担起了管教弟弟的责任,几乎像半个父亲。
白稚川过了许久仍觉难以置信,一个皇子在他这小破院子里窝了一个多月,三不五时地和他一起饮酒联诗,他竟然一无所觉!
他张了张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七郎并非有意瞒着世叔,”蔺知柔笑道,“他不曾同我说过,我先前也只是怀疑,今日天子亲试方才确定了。”
她便将殿试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白稚川说了一遍,听得他连连咋舌:“早听闻三皇子甚是狂狷不羁,果真不同凡响。”堂堂皇子偷偷溜出宫就已经够离奇的了,竟然还冒名参加神童举,在殿试上大放厥词,真是连传奇都不敢这么写。
蔺知柔忍不住弯了嘴角:“他一向是这么胆大包天的。”
白稚川感叹了一会儿,方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对蔺知柔道:“给家人和你师父去封信罢。”
蔺知柔点头答应:“可惜辱没了师父的声名。”
白稚川摇头:“非战之罪,你已经尽力了,只能说天不遂人愿,你师父绝不会因此责怪于你。”
蔺知柔想起远在江南的师父、同门和家人,心里忽然涌起股酸涩,先前还不觉如何,此时却有些茫然。
她虽然明白世事没有必成之理,但是付出了巨大努力之后一败涂地,说不难过是假的。
白稚川又问:“眼下尘埃落定,你有何打算?”
蔺知柔端着酒碗忖了忖:“过几日便启程去江南罢。”
白稚川道:“不等元日大朝会了么?不如过了上元节再走,届时城中热闹非凡,有许多好吃好顽的。”
蔺知柔笑了笑,拒绝了他的好意:“家中母亲和姊妹等我归去,还是及早上路罢。”
白稚川听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牵挂,便道:“也好,往后有的是机会,留待七郎高中进士后再看不迟。”
蔺知柔莞尔一笑,端起酒碗道:“借世叔吉言。”
白稚川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一个人上路不安全,不如稍待几日,我有江南的友人返乡,你与他结伴同行,我也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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