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砰!”

银月照耀下朦朦胧胧的百泉山空地上肉躯被枪杆砸出去横飞撞击在青石上青石粉碎,扬起一片尘土……片刻,就从碎渣内缓缓爬起一个满面沉重,脖子上戴铁套的七茜儿。

在学会打别人之前首先要学会挨打,便是辛伯对武技的理解,什么传承招式,什么气技配合?一切花俏的玩意儿在辛伯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丐门自古挨别人的揍多,狗嘴棍棒下讨生活,如此到了辛伯这一代他便领悟出如何在搏斗当中,使用身法先将损伤降到最低。

至于七茜儿那本什么月德三十六式在辛伯这里也统统没有了作用老江湖对持从来没有招式対招式出手便只是你来我往你攻我挡,你压我顶,你劈我挡早就化繁为简了。

辛伯教七茜儿的东西很简单,想打别人先学会挨揍,还只能闪躲不能反击并且闪躲只能凭着身法闪躲,绝不能使用轻身技。

如此,七茜儿小仙姑的形象便在周无咎与谢六好的面前,悉数尽毁了。

从前七茜儿打他们,那是差距太远,好比三岁幼儿去攻击成人,便是幼儿招式再多,也是一只手提溜起来打出个猴腚的结果。

可现在七茜儿对着的是庞图,平等对持,她那点蹦跶的功夫就得吃大亏了,庞图又不是个不动的靶子。

光有蛮力,是要吃大亏的。

周无咎,谢六好这二人都是正宗的南派功家弟子,不然也不会入了九思堂的眼,一来就是小令。

如此,他们会点枪术也正常,只是基本功而已,那头天晚上被辛伯放下树说明事情,这两人最先想跑的,可也不知道那老丐背后如何劝说的,等到七茜儿虔诚的背着酒扛着羊上山,便看到手持长枪,视死如归的一对门神……

距离三月三,还有十日……

七茜儿从破碎石块内爬出来,搓了一把鼻血,吐了一口血吐沫,就盘膝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月亮,又开始了第几千遍的唠叨。

“我是疯了吗?我是当家奶奶啊,坐正堂的媳妇儿我坐腻歪了么?我有钱箱钥匙,家里大库钥匙,粮库钥匙,姑奶奶当家做主晒着阳儿老爷拿着绣花绷子,家长里短不滋润么?姑奶奶是没有地,还是没铺面?为啥我要贴着酒肉上门挨揍?!”

半躺在一边高石台上的辛伯忍笑,他喝着老酒也在唠叨:“这是恩人啊,这是恩人啊……不忍睹,不忍睹……小仙姑啊!要不,咱歇歇?”

谢六好用脚踢踢周无咎说:“头儿,她真的能阻了庞图?回头我五个哥哥知道我搅合到这件事里来,非打死我不可!”

周无咎瞪了他一眼:“管住你的臭嘴就得了,你不说别人永远不知道。她能不能阻了庞图我不知,我就知道她比我强,千倍!比你强,万倍!”

谢六好同意的点点头:“那确实!反正我不敢这样挨揍。”

片刻后,七茜儿吸吸气,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对自己鼓劲儿说:“我我还缺个儿!”

说完,她又站在了空地上,瞪着谢六好,对着他们大喊到:“来吧!”

周无咎看看手心里的血泡,再看看那神格已损的小仙姑,他也吐吐沫,对一脸哭相的谢六好说:“那你先上!”

谢六好拿绷布缠好双手,伸手便把地上插着的锥枪提了起来,对着空中啪一抖枪身,枪尖对着七茜儿道:“那!仙姑,那我就来了!”

说完不等七茜儿点头,便是一招江湖用烂了的长枪十六式当中的凤点头,也称大缠头。

就是连续使用推枪的后送力,枪杆带动枪头画小圈攻击对方头部,颈部。

两军作战,枪兵占据兵种半分之九十,他们的作战目的,便是用各种办法,让敌人死的远远的……如此便有了各式各样的长枪,其中锥枪乃是长枪款式当中最狠的一种,只要扎出去,并不给人什么活路。

它形似麦穗,枪尾有刃尖,起着一枪扎进去,倒勾出来带点东西的作用,而它左右两刃又形似麦穗边儿,两侧又开有薄刃,属实是一种阴损的凶器。

而庞图的一线枪的外号便是这样来的,他善用凤点头缠颈的招式,几个大缠头过去,旁人脖颈便是条割脖断喉的血线,根本没半分活路。

场子上,七茜儿艰难的闪躲着,这就不错了!前两日基本就是站着挨打,头几次还会抱头就蹲,简直惊得那三人掉了六颗眼珠子在地上。

很快,那锥枪铁刃与七茜儿脖子上的护板交错,发出一些火花,等七茜儿好不容易从缠式里挣扎出来,便觉腰部灌来一阵冷风,就听着“呯!”的一声,她又被砸了出去,飞老远……

一个江湖老把式,怎么可能只是个凤凰大缠头?他应该是快速高效,将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自在组合起来的大武技。

如此,便有了周无咎与谢六好的二人配合,从不同角度开始攻击。

看着七茜儿又出去了,辛伯便慢慢坐起来挠挠头道:“小仙姑啊,你光看枪头作甚咱们可怜人挨揍,从来看的是大老爷们的眼神,他预备打你哪儿,心思藏的再深,总是会先打量一眼要打哪儿的,打量完,臂膀动才能连到手上的家伙……”

他挨个比划了一下,从眼睛,到臂膀,到手。

七茜儿站起伸手摸摸腰,又摸摸脖子,再看看辛伯点点头。

辛伯继续道:“不是我捧您,什么都有个规律,小仙姑眼力耳力,身上的筋骨一准儿没问题,那根骨更是上上佳!那庞图与我也有几个照面的交情,哦,他不认得我!我是人家约斗,那不是人多么,有钱儿老爷太太也多,咱去讨饭捎带看热闹的。

您信我,您先天比他强三分,他老了!

您看好了,从眼睛到臂膀到手上的家伙式儿,若是你躲不开,指定要挨上一下,不妨就如了对方的意思,顺势而为……靠过去!沾上去!粘过来!就这三句话,您看我……”

说完他蹦下石头,站在谢六好与周无咎对面点点头。

谢六好无奈的一伸手,对着辛伯便又是一抖一送,破风声起,枪尖抖动……周无咎又从侧面,举枪便是一下横扫,唰的一下便裹着风砸了过去。

就见那辛伯,他脖颈贴着枪刃卸力,一连三下江湖上用烂了,人人都会的叶下观花,等大缠头三连过去,他右腿向后一个侧步便从缠头里把自己身体转了出来,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人家那身子骨就跟着上枪的走势,顺势而为了个吊腰托天,也没见多灵活,就恰恰好的上半身横在两枪间隙,那上下两杆长枪唰就扫过去了……

也不是多复杂的招式,拢共就三下,七茜儿却挨了三天打……

“再来!”

“呯!”

“呯呯……!!”

“呯呯呯……!!!”

距离三月三,还有九日……

一夜磕打,七茜儿带着帷帽从百泉山下来,她是淬炼过的筋骨,挨揍也就是疼一会儿,总恢复的很快,然而……依旧是哭了。

她想着,这可比乔氏刁难疼多了,真疼的!挨揍就是挨揍,那能不哭么?

等那几人都走了,她才收拾好东西,带好帽子,无声掉着眼泪从百泉山往下走。

她走的十分缓慢,就像身上背了三个磨盘般沉重,此刻天色将将分明,庆丰城半损毁,没人看的四门大开着,拉水的牛车驴车正缓缓的进进出出……

七茜儿走了一会,便看到一个出早摊的胡饼铺子,那卖饼的老板使劲拍一下手掌,趁着疼痛劲儿没过去,就从通红的火塘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丢在案上。

见到七茜儿远远的来了,这老板便提前笑着打起招呼:“呦!小嫂子来了!”

七茜儿走过去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子递过去说:“劳烦大叔,拿个豆的我这里吃,再做二百个带走。”

“好嘞!小嫂子您稍等!”

最近,这小嫂子每天都来买二百个胡饼,是豪客呢。

老板忙活起来,忙没一会儿,那饼铺后面门帘一掀,一蓬头妇人打着哈欠,手里提着筐子,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儿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走到摊子前面,这妇人见是豪客,便立刻笑着打招呼道:“娘子来了,又往庙上送饼呢?”

说完她便放下孩儿,伸手从案下摸大钱儿买菜。

七茜儿对她点点头应是,眼睛却看着旁人家孩子不脱眼。

亏她带着帷帽,不然,就凭她那贪婪的眼神儿,人家指定能把她当成拍花子的。

小童被放在地下,因认生便抱住自己爹爹的腿,他藏着小身板暗自探头打量七茜儿。

“多取五六个钱儿,给娘子买个提篮回来装饼儿。”

老板一边忙活一边没抬头的嘱咐,那妇人又应了一声,又摸出五六个钱儿,挎着篮子便走了。

七茜儿道了谢,继续看旁人家的孩子。

她也是这几日才发现的,这饼铺家的儿子,长的竟与她的安儿有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眉眼,真真是一样的,是世上一等一的秀,眼是一等一的圆亮。

惯熟了,他还会从爹爹身后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一点点,装凶吓唬你的跺跺脚,再迅速躲回去……简直招人爱的不成了。

老板看七茜儿看自己的崽子,便笑道:“淘气的很呢。”

七茜儿摇头夸奖道:“小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相貌俊秀眼神伶俐,早早送去读书识字儿,以后一准儿能给你们考个秀才回来改换门庭。”

老板一听高兴极了,饼面几子都给揪大了些,笑道:“那有小娘子说的那么好,哈哈,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等到天色全亮,七茜儿已经提着一大篮子胡饼出城了,她在城门口牵了小丐给她看的驴车,还给小丐放下五十个胡饼。

那小丐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为了掩盖行迹,七茜儿硬是把家里人一个没剩的,全部打发到山上侍奉老太太去了,佘吉祥夫妇总管着,小厮们就给木匠们打下手,不好住在庵堂里,他们就卷着铺盖跟木匠住棚。

为了显示虔诚,七茜儿每天都赶着驴车往山上送一百五十个胡饼,供养尼师,长辈,还给做大工的木匠师傅们吃。

胡饼可是细粮,这是很大方的主家了。

而她跟老太太,就每天早上互相远远的山上山下看一眼,老太太看她带着帷帽出门,倒也是安心的。

毕竟这是燕京周遭,有重兵防守,家里离这边实在也不远,出了庆丰城十来里地的意思。

老太太是完全没有七茜儿出门危险的想法,她自己就是个到处乱跑的,况且,就她的孙媳,她不欺负旁人便是好的了,天生的牲口劲儿,谁能治的了她?

今日忒寸,从青雀庵回庆丰城,走到城门口便被堵了。

那庆丰城外热闹的很,有几百人聚在那边忙乱,他们赫赫扬扬,打着各大行会镖局的幡子,正在城门口扎彩马。

彩马,就是把各色鲜艳的布扎成花球,围在牲口脖子上。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