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从城墙上返回,远远便见到那宽阔的校场中间火焰冲天。
才走到碉楼前,孟稻儿便被找来的阿今和忍冬拉去跳篝火舞。
这是飞鱼台上山民传统的相亲仪式,每逢节日、丰收季都会安排,周边村寨的人大多都会闻讯赶来,聚到一起,别提有多热闹。
男一边,女一边,围成圈;已婚的站两头相接,未婚的站中间,方便相看。
中心的柴垛熊熊燃着,被灼裂的木柴噼噼啪啪响,巨大的火焰照亮大家喜悦的面庞。
孟稻儿被阿今和忍冬拉着,插进女人这一边中间的位置,大家依依哟哟边唱边跳,还有人在不断地加入,跳舞的圈子越来越大。
阿今姑娘会唱会跳,也很会带人。舞步很简单,孟稻儿一学就会。
渐渐跟上大家的节奏之后,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朝对面看了一眼,只见谭临沧夹在男队最中间,正望着她笑,他的眼中闪着火花,模样看起来温暖极了。
孟稻儿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忽感到一阵虚然,山匪不过是外人贴给他的标签,这世间,占山为王的人又何止他?更何况,听他所言,成为山匪似是迫不得已。
优美的山歌一段接一段,柴火加了一次又一次,跳舞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晚膳时,孟稻儿听闻同桌的一个女人所言,飞鱼台上女人基本不下山,阿昨和阿今姐妹今日不过才是第一次下山,估计以后她们都不会再出去。
看上去,大家似乎并没什么遗憾,就好像她们什么都不缺,也没想过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乐安天命,又自得其所。
跳到最后,她忽然有点入乡随俗了,就好像被大家的逍遥快活感染,她渐渐地忘了上飞鱼台的原因,不知不觉地忘了明天的烦恼……
第二天,孟稻儿在鸟叫声中醒来,屋里还很黑,掀开帘帐,发现天才灰蒙蒙亮,忽地,她想起昨夜的梦——
在府衙门前,眼看着祝鹤回越上马背,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拦到他的马前,着急地说道:“鹤哥哥别去,飞鱼台危险,你不能去!那龙潭虎穴去不得,谭大哥已布下埋伏,只等你自投罗网。你想要的情报,我会一一写下来;山里的情况,我都已记下。”
“你想嫁给谭临沧?我二人已有婚约,他是知道的,却还无赖地纠缠妄想与你先洞房后成亲,看我这就去将他的匪窝一把烧尽!小孟等我回来。”
祝知州不听劝,说完便调转马头,驾的一声,他和乔择邻的骏马便朝西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孟稻儿摇摇头,在梦中,她居然将祝知州理所当然地当作鹤哥哥,真够荒谬。
帘州城府衙的后院里,祝鹤回也差不多同一时间里醒过来。
他在床上愣了许久,方才的梦还历历在目,这一次越发地离奇,仿佛是上一个梦的前传,他和孟稻儿不只有了婚约,中途居然还跑出图谋不轨的谭临沧要抢亲。
画面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就在他骑马准备去火烧飞鱼台时,孟稻儿像是不要命一样,倏地拦到他的马前,说飞鱼台去不得,谭临沧已布下埋伏,只等他自投罗网,情报她已经带回云云……
她的表情,不安中带着惧怕,急切中交杂着担忧。
身处两地的二人,都不禁摇头轻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是不假。”
昨夜,祝鹤回仍旧伏案研究飞鱼台的卷宗到深夜,他正看到谭临沧的身世,忽被求见的府吏打断,便令小厮传。
“大人,方才守卫呈来一份信函,是飞鱼台的人送来的,属下不敢耽搁。”府吏躬身,将那信筒往前递。
祝鹤回手心朝上勾了勾,厮儿便接过府吏手中的信筒,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拆开一看,见是一份邀请函,看完后他定神思索,左手拿起装信来的小竹筒在案桌上敲了几记,心中揣测着谭临沧打的什么主意,府吏告退后,他又命令小厮:“你也歇去罢,明日通知乔护卫辰初来见我。”
府吏和小厮都下去之后,祝鹤回推断了一番——
根据卷宗记录看来,飞鱼台山匪的目标皆只针对过往飞鱼台下的货船,过去十来年,除了对帘州城内一富户成年男丁进行过几乎灭门性的打击,此外并没有欺压人民的任何记录;且经过连日来的察访,他发现那些山匪颇得民心,房间流传着他们不少善迹。
依此看来,孟稻儿在夜梦中那一番警告可信度不大,且匪徒不可能一反常态,公然地叫嚣知州、挑衅官府。
公事邀请排除,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便是山匪请孟稻儿上山之后,要强娶她,情急之下,她十有八九采取了自己的建议。
空口无凭,那山匪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孟稻儿所言,因此,这明面上请喝酒,背后却十有八九是想要确认孟稻儿所言是否属实。
若不随他的意按时赴约,孟稻儿的谎言便不攻自破,那匪徒岂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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