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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当即应声,一边攥着袖子抹眼睛一边往外走,刚撩开门帘子,一个面色和善的老嬷嬷就将多半盆温水和软布巾递了上来。在太子府生活两年,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采青直觉受宠若惊之余,心情更为复杂地接过水盆返回了屋里。

暂时将杂念摒除,采青绞湿布巾来到床前,轻声道:“姑娘,我手轻点尽快给你擦擦,疼的话你且忍忍。”

先前被摒退出去后,她一直守在院门口,见到大师出来时冒昧上前请教了一番自家姑娘的伤情。万幸,毒终于解了,但大师也说了,三番两次中毒,姑娘的身体底子几乎被掏空,拔箭头时服用的止痛麻药开始过劲儿,这两日伤口会疼得格外厉害,让她尽量守在床边,以免人疼晕过去无人及时发现。

正是因为大师的这番话,适才刚进屋看到姑娘第一眼时她才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近在眼前的采青,一边轻柔利落地帮她擦拭,一边眼泪簌簌往下落,唐锦很想安慰她两句,奈何实在是疼得厉害,与其逞强再疼出一身汗,还不如安静闭嘴不给她多添麻烦。

不得不说,采青照顾人的能力是真的强,一刻钟不到,唐锦就觉得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端着水盆出来,老嬷嬷又等在门口,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两个汤盅和一只白瓷小碗。

“采青姑娘,这粥和汤药,按照主子吩咐,是我亲自盯着灶上熬好的,尽可放心给王妃食用。”

采青忙将水盆交给一旁等着的小婢女,接过托盘道谢:“有劳秦嬷嬷费心,奴婢代我家姑娘万谢王爷。”

秦嬷嬷笑吟吟回了句客套话,没多耽误采青的时间,带着小婢女又走了。

采青目送她们出了房门,才转身折回室内。

粥是温的,药是烫的。不得不感叹秦嬷嬷的心细如尘。

打开盛着米粥的汤盅,采青自己先尝了一口,等过片刻,没发现异样,才盛出小半碗端着走到床前,舀了半羹匙凑到姑娘嘴边,劝道:“姑娘,多少先吃点粥吧,空着肚子喝药又要难受的。”

如果可以,唐锦只想喝了那盅具有安眠作用的汤药再度睡过去,但是将采青如惊弓之鸟一样给自己喝口粥都要先以身试毒的模样看在眼里,近在嘴边的半勺粥沉甸得让她无法拒绝。

见到姑娘终于能吃东西了,采青高兴得险些又滚下热泪。尽管到最后也只吃了两勺的粥,却依然不妨碍采青的好心情。在她朴素的认知里,这病人啊,只要能开始吃饭,就会越来越好。

“你就睡在屋里吧,我喝药睡得沉,惊动不了。”喝过药不久,熟悉的困倦感如潮水般慢慢涌上来,唐锦不想抵抗,赶在睡着前叮嘱道,还不忘提醒她赶紧趁有余温把剩下的粥也都喝了。如果没尝错,这盅米粥可是用了不少好东西熬的,采青正好也该补补。

采青嘴上应着,身体却没动,守在床边亲眼看着她睡平稳了才蹑手蹑脚坐回桌边,就着眼泪将剩下的多半盅米粥机械地舀进嘴里。

这几天来她过得混混沌沌,直到现在都没法清晰完整地回忆起整件事情,只恍惚记得马车在行驶途中突然被惊扰,紧接着就是一片混乱的刀兵搏斗和喊杀声,姑娘和她被护卫着下了马车,不知道过了多久,姑娘忽然挣开她的手冲了出去。

以身替王爷挡下致命的一箭,箭头竟抹了毒,拔箭解毒,解毒的汤药里又被下了毒......

姑娘在生死边缘反复挣扎,采青也像是跟着死了好几个来回。现下听着耳边略略有些粗重但却平稳的呼吸声,她才终于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归了位。相较之下,舌头突然尝不出味道也算不得什么了。

为了让唐锦少遭点罪,道非稍微调整了药方,让她尽可能多睡,加之秦嬷嬷悉心照拂,采青只需专心守在屋里照顾姑娘,一时间,她们主仆俩倒成了驿站里过得最安逸的人。

得益于此,唐锦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三天后,她竟然就能扶着采青的胳膊下床走动了。果然如大和尚所说,只要毒彻底解了,箭伤并无大碍。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变故又再度临门。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临门”。

夜袭就发生在门外。

子丑交替之际,守卫的鸣锣警报声突兀打破深夜的宁静,唐锦应激反应似的从床上弹坐起来,随即闷哼一声捂上自己的肩头。采青躺在窗边的简易木榻上,窗外的声响听得更清楚,想也没想就冲到床榻边紧紧守着,打定主意这回说什么也要牢牢抓住姑娘。

须臾,门帘子被撩开,秦嬷嬷端着烛台神色镇定地走了进来,福身行礼后温言安抚道:“王妃勿慌,正房有足够的护卫,定不会让贼人惊扰到您。”

唐锦见她脸上的镇定不像是强装出来的,失序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脑子也恢复正常工作。越咂摸,越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有些不对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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