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府中近两年的账簿已经搬到小书房了,老奴这就陪您过去?”秦嬷嬷说道。
现在就去?
本想回去补个回笼觉,但迎着秦嬷嬷的殷殷目光,这个念头注定只能“想得美”!唐锦觉得嗓子眼儿有点发苦。
然而,当一脚踏进小书房,整张大桌被一摞摞账簿铺满的景象迎面扑入眼帘,唐锦才知道王府打工人的生活有多么残酷!
“采青,快去厨房给我端碗蜜水,记得多兑点蜂蜜。”唐锦险些没忍住带出哭腔。日子过得如此苦逼,只能从嘴巴上补点甜回回血了。
秦嬷嬷暗暗拧了把自己的大腿,忍笑道:“还是老奴去吧,陛下曾赐了一些江阳特供的岩蜜,正适合给您滋补身子。”
唐锦撑着笑容颔首目送秦嬷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下一秒面无表情跌坐回高背大椅。
采青啧啧称奇,“姑娘,我站在这儿都瞧不到你啦!”
唐锦:“......”隔着桌子上这么老高的账簿山,能看到那是有透视眼!
幸而采青识得不少字,唐锦把总账捡出来,剩下的细账让她帮忙按照自己的习惯重新分类。看到甘棠小丫头站在门口,表面上强装镇定,垂在身侧的手却局促不安地轻捻着裙摆,唐锦问道:“甘棠,你识字吗?”
闻言,甘棠下意识攥紧了裙摆,脸颊飞上两团赧红,讷讷回道:“奴婢,奴婢不识得......”
看她快要把脑袋低到胸口去了,唐锦笑着道:“没关系,你先帮着采青把分出来的账簿码放到书架上,等弄好了这些账簿,就让采青慢慢教你识字。”
甘棠乌溜溜的眼睛顿时被点亮,惊喜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就自制地收敛好情绪,恭恭敬敬给王妃行了礼,跑去采青姐姐那边听凭差遣。
唐锦看着小孩儿高兴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丢丢恻隐。甘棠的父亲本是京兆府的一名推官,因卷入一场科考舞弊案而遭受株连被砍头,其妻因身怀有孕免除一死,罚没宫中为婢,甘棠因此生于宫中掖廷司。像她这样的孩子,比一般的宫婢还要更低一等,好在有母亲庇护,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总算磕磕绊绊慢慢长大了。后来她被选进太后宫中当差,处境好转了不少,今年年初太后薨逝后,她又被转到了东宫,没多久,太子被废,江鸿瓒被降封为定北王,皇上恩准他可以带走用习惯的仆婢,甘棠听从母亲的话,千里迢迢跟着到了奉阳城。
昨日录写档案的时候,甘棠讲到最后哭得浑身微微打颤。经此一别,若无变数,离宫前的那一面,恐怕就是他们母女此生的最后一面了。生离之痛,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来说着实过于残酷。即便如此,也比不知道辗转于宫中哪一处的遭遇更安全两分,起码,江鸿瓒是个还不错的主子。
至于自己嘛......
不太夸张地说,唐锦觉得自己起码比江鸿瓒有人情味。
把大书桌及周遭两米范围内的空间让给采青和甘棠,唐锦抱着两本厚厚的账簿爬上临窗的软榻,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翻开最近一年的那本。
不看则已,越看心越凉。
适逢秦嬷嬷端着蜜水进来,唐锦忙请她上前来,哗啦啦翻着账簿,指着几条款项发出灵魂拷问:这年光的结余真的正常吗?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是个年光族!
秦嬷嬷主要负责主子的衣食冷暖和宫婢们的调/教,哪清楚账面上的事,只好建议传负责的人过来询问。
和王府的账房差不多,太子府的账房也分为内院和外院两部分,相对独立,内院一切开销均出自太子内库,外院则绝大部分源自内务府,也就是皇上自己的小金库。
所以,要解答唐锦的疑问,就得派出去两个跑腿儿的小内侍,一个去王府东北角的内监处值房,另一个去王府西南角的庄园处值房。
“王妃,是账目有什么问题吗?”秦嬷嬷送上温热的蜜水,问道。主子在东宫这两年,内外库房都由皇上任命的太子府詹事许通管辖,这次离京,不仅他,就连原两院的大账房也没有跟来。
唐锦的记忆里也略略知晓些人事变动,譬如那位许通许詹事,的确是本事通天,特别受皇上看重,太子都要换人了,许詹事的地位却不动如山。那两个大账房想必就是他的鸡犬了。
眼下,账目有没有问题尚待考证,但能确定的是,唐锦看完江鸿瓒的家底,整个人都不好了。
嘴上叭叭叭说得义正言辞,什么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实际上呢,就是个穷鬼,趁机利用自己劳心费力给他赚钱罢了!
等了多半个小时,新顶替上位的内外院大账房终于气喘吁吁赶来了,听完唐锦的疑问,一致斩钉截铁回禀:当初交接的时候恨不得一条条核对,绝对清清楚楚,账面绝对没有问题。
态度很坚笃,可细品,好像每个字都透着恨意。
账面是没问题,因为可以作假平账的呀!
“以王府现有的人口,你们估算一下,一年大概的用度要多少?”唐锦问道。
两位大账房面面相觑,脸上均露出难色,“这......具体数目,还请王妃宽容我们小半日。”
唐锦摆摆手,“先给我个大致范围就行。”
说罢看座,并让采青给两人送来纸笔。两人写写算算,约摸一刻钟后,各报了个数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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