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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走呀?”

许露坐在床沿上侧过身低着头叠衣服。她语气闷闷的,只问了这一句,便再也没多说。

“也不是一定要去我妈那边”江有枝从背后捏捏她的肩膀,语气轻松“杨教授问过我愿不愿意去柏林美院当交换生我当时说考虑考虑现在我打算把申请表交上去,过不过还不一定呢。”

“啊你这一交哪里还有不过的道理。”许露嘟哝,“做课业的时候老师都巴不得把你掰成好几瓣儿。”

“别这样嘛小委屈。”江有枝哄她“我们还可以常联系嘛。”

“那好吧”许露侧过身,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怎么样嘛我感觉你今天晚上回来挺开心的你开心我就开心啦。”

江有枝揉了揉她的脑袋。

二人整理了一下行李,然后各自洗漱。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中,乌云遮住了月色。

这雨来得太突然路上许多行人捂着头跑进各种建筑物许露去把窗户关上迎面吹来一股凉风,她瑟缩了一下,回过头去,听到窗帘那边江有枝在打电话。

“别给我打电话了,行不行?”

“不是她要我走,是我要走。”

“没有为什么。”

“没必要。我谢谢您,这么些年我从来都没想起过我的生日,现在却突然给我搞个送别会?”

“嗯。”

“既然妈妈说了,那你们看着办。”

许露捏了捏旁边的窗帘,手里的棉布质感粗糙,穗子也掉了一小块,是上个房东留下来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已经千疮百孔。

那边江有枝应该挂了电话,有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然后是水倒进杯子的声音,音调频率逐渐升高,然后水壶被搁置在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

“过来吧。”江有枝声音浅浅的。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许露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坐到江有枝旁边。

“我哪里避讳着你。”江有枝略有些歉意地看向许露,“我妈妈说,德国那边很着急,让我在学校里办好证明就走。可能不能陪你去云南了。”

许露有些失望,而后说道:“没关系,反正以后还可以一起去的嘛。”

“你一个人也不要去啊。”江有枝叮嘱她,“我听说那边发生了什么拿刀砍人的事情,还上新闻了,你一个女孩子,没有人陪,太危险了。”

“我不会去的啦,也不差这点时间。”许露神色担忧,“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枝枝。我怕你那个什么送别会,又出现什么岔子。”

江有枝垂下眼:“不会了我妈妈说,我的送别会,不允许简曼和简澄九出席。”

“那就好。”许露松了口气,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天主保佑,我们都能好好的。”

“哈哈哈,当然会好好的啦。”

屋内没有开灯,屋外有风瑟瑟。

这两个女孩子依偎在一起,好像玻璃窗化成了上个世纪的老相机,可以记录这一刻的美好。

送别会办得很隆重,在环球国际酒店包下了一层楼,江有枝走下车的时候,有一个穿着西服的侍应生帮她提裙子。

这个侍应生她认得,是上次回江家看到的那个穿燕尾服的管家。

也许是注意到江有枝的眼神,侍应生颔首恭敬道:“姓胡,叫我小胡就好。”

江有枝朝他点了点头。

胡管家一边帮她提裙子,一边弯着腰指路:“大小姐,请往这边走。”

这样的殷勤,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了有那么一瞬间,江有枝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好像她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只要她想,天上的星星都可以揽入怀中。

“你不用这样。”她抿了抿唇,“我不是简澄九,不需要这样卑躬屈膝的伺候。”

胡管家神情微愣,随后连忙带着笑脸:“果然是我家的大小姐,就是跟带来的不一样。”

他这话多半有些见主投诚的意思,江有枝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往前走。胡管家卖了个乖,见她不说话,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

挑高两米的白漆拱门徐徐打开,大厅里,交响乐还在响,被邀请的宾客纷纷看过来。

江有枝看过这些人的视线,多半带着些讨好的意思,突然想起那天她去简澄九的生日会,第二十层,众人的目光带着点别的什么,跟今天的格外不同。

她嗤笑一声,走进会场。

“小枝。”温锦书同样身穿淡紫色的晚礼服,露出白皙的脖颈,更显优雅。

她走过来,拉住江有枝的手,轻声:“我竟不知道”

她只说到这里,江有枝便知道后面要说的是什么。

“没。”江有枝只回答了一个字。

“都过去了。”温锦书轻轻吻了吻江有枝的额头,“我应该早点回来,对不起,小枝。”

温锦书和她并肩一起入席,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面孔纷纷凑上来,不管怎么,就是一通夸。

从长相开始夸起,说漂亮说有气质再夸学历,央美不是有钱就能上的实在挑不出什么来了,就夸夸礼服,夸夸纹了银丝边的裙摆明明是不大熟的人,一口一个“我家小枝”。

灯影迷幻,硕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阳光下海底似的梦影。

高脚杯里装着各种酒水,餐桌上摆着可以自取的小份三文鱼和鱼子酱,来来往往,一片浮华与奢靡。

江有枝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于是拉了拉温锦书的手臂。

“今天的菜式很好,食材都是从里海运过来的。”温锦书大方笑道,“不想去尝尝?”

众人会意,立刻鱼饵食尽似的散开。

江有枝这才有时间喘口气。

“你要习惯这样的场合,这是我们的必修课。”温锦书看着江有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这样的场面你也要经常应对,妈妈以前不在,现在可以好好教你了。”

江有枝“嗯”了一声,然后环顾四周,看见戚因莱正在吃一块蛋糕。

二人目光对上,都没有说话。

温锦书去应酬的工夫,江有枝走过去,松了口气似的:“快,假装和我聊聊天。”

“你也觉得这样的场合够没意思的,是不是?”戚因莱叹气,“我早就摸到精髓了,你吃东西的时候,别人就会认为这是你的私人时间,不便被打扰,只要你一直吃,就没人过来跟你说话了。”

江有枝:“”

戚因莱凑近:“哦,对了,除了你这样不怎么参加宴席的。”

江有枝也拿起一份三文鱼,吃了一口,觉得口中酱油的香气很香醇,应该是用山葵手磨的芥末,不呛人。

“你跟三哥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呗?”戚因莱用手肘怼了怼她腰间,“你甩了三哥?我觉得不大可能。”

江有枝斜她。

“真的啊?”戚因莱吞了口唾沫,“我原本就觉得你这姑娘跟别人不大一样,现在看来,确实是不一样你知道别家多少姑娘眼巴巴盯着,要去当沈家的媳妇吗?”

“不知道。”

“好端端一块肥肉,干嘛不吃啊,不好吃?”

“严骆荣是肥肉吗?”江有枝将口中的三文鱼咽下,“多少姑娘眼巴巴盯着他,你是觉得非常好吃?”

戚因莱汗颜:“这倒真不必。我觉得这货就是没什么智商,或者压根儿没长脑子。我原先以为男生不是看不出绿茶,而是选择假装不知道,直到我认识严骆荣。绝了,真的。”

江有枝吃下最后一片三文鱼,发现戚因莱又拿起一块甜点,并且也帮她拿了一块。

“喏,”戚因莱看向远处,放低声音,“我听他们说,你要跟你妈妈走,然后把名字记到兰登家族的名下,是不是真的啊?”

江有枝微愣,这件事温锦书并没有跟她说。

“那看来是假的了。我就说,江朔肯定不会同意的。”戚因莱看到她的表情。

“你都听些什么八卦?”

“嘿嘿,宴会参加比较多,八卦也听得多嘛。”戚因莱咬了一口蛋糕,“但是啊,你跟三哥分手这件事我可没跟任何人说。多劲爆的消息啊,我当时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有枝低眸,没接这个话。

戚因莱也觉得提起这件事不大好,于是吐了吐舌头,朝远处招了招手:“嗳,燕子,快来!”

“因莱,有枝姐!”陈延彻身穿正装,大步走过来,“怎么突然就送别会了,有枝姐,你真的要走啊?”

“嗯,对。”

“三哥呢,怎么没来?”陈延彻往四周看了看。

戚因莱和江有枝对视一眼。

二人移开视线,戚因莱递给陈延彻一块蛋糕:“吃你的蛋糕去!”

“我就问问嘛,嘿嘿。”陈延彻接过蛋糕,“上次我们在马术场,三哥还说明儿就把你带来呢,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骑马了。”

戚因莱:“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可爱的。”

陈延彻:“啊?”

戚因莱:“我的意思是,蛋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延彻:???

江有枝没说话,她嘴里塞着草莓味的提拉米苏,非常绵密的口感,味道甜甜的,但是不腻人。

今天之后,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在来之前,温锦书问过她,要不要给沈岸发邀请函。江有枝思忖片刻,最后给的答案是“不用”。

既然决定要断了,就应该断个干净。

所以,留在龙城公寓的那些东西,有用的没用的,都可以去扔掉。

学会忘记,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难。

沈岸在整理东西。

他的东西其实不多,只带了一些常用物品,其他的譬如指南针、饼干等零零碎碎放进一个袋子里,带的最多的就是药品和绷带,放好之后,旅行包还空了许多。

抬起头,看向柜台的时候,只见台子上放着一支白色的素描笔。

沈岸站起来,走过去,拿起这支笔,放在手心里,冷冰冰的,质量很轻。

50克是一个鸡蛋的重量,这支笔大概只有10克。

很容易想到她握着这支笔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忙,她就喜欢画画。有的时候画油画,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速写。

这幢别墅不大,结构很细巧,江有枝一般喜欢坐在阳台的一个小角落里,一坐就是很久。她的速写本里,同一片风景画了很多遍,她常说,画不同,同一处地方,总有些被忽略的点。

她说话的时候,他正在计算一串被加密的补码,再一个一个推出源码。

“哎呀,你有没有听呀?”她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背。

“听了。”他确实是听了。

沈岸记忆力很好,她说的每一句话基本上都能记住,然后和这些二进制的代码一样,被输入进脑海里,一个一个排序,得到最终的答案,最后处理。

这句话没有被处理的意义。

她鼓了鼓腮帮子,凑过来看:“你在算什么呀?满屏幕的0和1,看着好枯燥啊。”

“这些数字独立起来没有意义,但是连起来却能提炼出很多信息。”

“比如说呢?”

“比如计算机在一个状态是0,在另一个状态是1,但是经过与或非门,或者其他门,这些数字的意义就变样了。”他尽量选择最简单的基础讲,“八位一个信息,也许代表一个数字,也许代表一个字母,连接起来,就会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江有枝没听懂,顺着他的衬衫去挠他的腰间。

沈岸笑了笑,将电脑关机。

那天他的书房里散乱了一地的草稿纸,用过的没用过的,交叠在一起,被压出印痕了,飘到角落里。

除了她,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

关于,他所想到的、能想到的,也都是她。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情,交结在一起,化成手心里一支素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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