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次枫林里、虫子滚进衣中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赫允仍旧心有余悸,然而听说出了鹤丹宫这事后实在坐不住了,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嫉妒超越了恐惧——一个卑贱的夷奴之子而已,竟然能当着众人的面救驾成功,还破天荒得到了那位的夸赞,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他头上!
“喂,和你说话呢,面对兄长,你就这态度?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
他有意讥讽,赫湘重闻言猛地抬起头,像是要暴起又忍住了,两手紧紧压着册子,指尖按到发白。
赫允随意看了几眼,忽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喂,这种质量的装订,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
那做工精巧细腻的书册,怎么看都比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要昂贵,他伸手就要去抢,没想到赫湘重反应更快,先前还像是石头一样的人瞬间动了起来,一把收起书本不说,冷眼瞪过来的样子让赫允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这瞬间爆发又速而收敛的气势,更是让他恍然有种劫后逃生的错觉。
“好你个赫湘重——”赫允回过神来,怒中火烧:“胆敢瞪本殿,你知不道当朝皇后可是……”
“窗边的那个,”顾思山推开门,淡淡瞥了眼:“干什么呢?都安分点。”
国子监祭酒的威慑力让赫允悻悻然坐了回去,在旁的跟班小心翼翼:
“殿下,那小子今天状态有些不太对,万一他藏有什么后手,我们要不还是先静观其变……”
“哼,说不定那火就是他——”“嘘,殿下慎言呐!”
跟班脸色一白,疯狂比着手势阻止,赫允一愣,显然也知道这点,撇了撇嘴,忿忿地将后半句话咽下去,他面目扭曲地盯着赫湘重,眼里露出恶毒的光。
“……”
赫湘重抚了抚被捏皱的书角,垂下眼眸,赫允等人的骚扰完全没有激起他心底的半点波澜。
【小重,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耳边浮现她焦急的声音,果然,她说到做到,从刚才开始,她就再也没说过话。
……也好。
赫湘重攥紧了手指。
这才是正常的,不管对方是神还是精怪,自己一介凡人,终归不可能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就目前表现出来的、她的力量,其实远达不到帮他实现心愿的水平,虽然能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很好,可再这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要是被那些小恩小惠套住、心甘情愿磨平了野心,这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赫湘重将内心深处对“利用她”的抗拒压下去,他想起来之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不禁为自己竟然有这样软弱的念头感到深深的可耻——居然说什么“不去实现心愿就可以永远留下她”?为了一个长相来历全然一无所知的“神”,竟是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
不知不觉间,崭新干净的书页已经被抓得变形。
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说到底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她,若是她疆来厌倦了、达到目的了,像来时那样轻飘飘抽身离开,那傻傻等着“神明眷顾”的自己岂不是非常可笑?
这般的愚蠢、轻信,简直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咚咚。”
顾思山敲了敲桌角,冷着脸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过头:
“回去吧,你今天就别上课了。”
赫湘重一个激灵,睁大眼睛:“什、等等祭酒大人,请别……”
“你刚刚一直在想别的事情吧。”
顾思山语气淡淡: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每次想着逃课去练武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既然没心思学习,就赶紧出去,莫要辱没了我的课堂。”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周围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赫湘重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拎起来,这顾思山看起来文文弱弱,没想到力气却是大得惊人,赫湘重一个犹豫就被推到了外面,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把你要想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来上课吧。”
顾思山淡漠的声音传来。
“……”
赫湘重站了一会,听着里面抑制不住的偷笑声,默默离开。
[七七,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了……]
戚向玉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莫名其妙不理自己、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委屈之余又有些心疼——是不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七七,你再替我回想一下,我真的没做错什么吗?是不是那天把火盆吹燃、弄得太晚了,他觉得我很没用啊?]
视线中,赫湘重离开国子监就去了街上,似乎是因为没看到李四,他把新做好的木雕卖给了另外一个摊主,戚向玉还注意到,那个摊主压根就没有认真算钱,铜板给少了不说还偷偷摸摸藏了几个木雕,可赫湘重却心不在焉都没发现。
[小玉,你想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的声音有点蔫了吧唧的,它懒洋洋道:
[小玉你也别太上心啦,虽然愿意深入了解任务对象是很好,但这点小事就不用在意了吧?他也不是小孩了,没必要处处都关心,咱跟着任务走就行,太投入的话,小心回头走不出来哦。]
[可是……]
戚向玉还想说些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的哭喊吸引了她的注意——
“放开,放开我!你们这是拐卖人口!再纠缠下去我报警、报官了!”
有谁跌跌撞撞从酒楼内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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