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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早便说过你,既进了宫,就该把原先家里养得那一套娇滴滴作态收一收。别说你是进到了宫里,就是外头那寻常人家的女儿出了阁、嫁了人,哪个不是洗手作羹汤、巧手侍姑婆,晨昏定省,精心小意地伺候着夫君,”太后一边叹气一边喝茶一边说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眼前只会一味啼哭的宋琪弄,“怎到你这里,出了阁、进了宫,反像是来享福了一般?做个点心就做不得了!”

“你要想想清楚,你伺候的是皇帝。那是什么人?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是这天底下的天子啊!你要是做不得、不爱做,那外面有的是人愿意进来替了你!”

“且咱们现在这位皇帝啊,从小时候在宫里、到后来开府去了外面,是一向的宽仁厚德,待下人再和善不过了,呵,你倒好,倒是没去欺压下面的奴才,反可着卫氏一个品阶比你还高的主子欺负了……”

宋琪弄瘪着嘴,正想要争辩什么,有宫人进来,低低禀道:“卫贵人、李才人、卫淑女、云更衣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太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警告般瞪了宋琪弄一眼,淡淡道:“传她们进来吧。”

卫斐等人进得内殿时,太后正皱着眉头喝茶,宋琪弄眼圈红通通地站在边上,显见是刚刚才大哭过一场。

卫斐上前行礼,视线不期然与站在太后身前的宋琪弄碰上,四目相对,那头登时迸发出尖锐的厌憎痛恶。

卫斐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这梁子已然是结大了。

不过卫斐也无所谓就是了。

但此事还不算完,待众宫嫔到齐,太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扫视遍众人,眼神最后徘徊在卫斐与宋琪弄之间,唉声叹气道:“还能要哀家怎么说你们两个好呢!”

卫斐一听这话音,当即起身跪下,兢兢战战道:“太后娘娘息怒。”

一看卫斐二话不说先跪下了,宋琪弄微微错愕,脸上现出一丝鄙夷,咬了咬牙,迫于形势也只得紧跟着跪了下去,委委屈屈道:“太后娘娘息怒,琪弄知错了。”

“一个是没规矩,一个是少记性,”太后伸出手指,遥遥点了点宋琪弄与卫斐二人,恨铁不成钢道,“她哀家刚才已经教训过了。卫氏你,皇帝从不食甜,你惯来细致,怎么连这点都记不住,还特弄了齁甜的红豆糕给皇帝!”

“太后娘娘息怒,”卫斐诚惶诚恐地回道,“嫔妾愚钝,实不曾知晓……”

太后低低叹了口气,一副不知该拿她们如何是好的头疼模样,片刻后,懒懒摆了摆手,摇头叹息道:“算了,起来吧。这回不知道便罢了,以后记住就行了。”

卫斐惊慌失措地起身坐下,心底却重重一沉。

——以先前赐个封号都要先虚虚实实弄一场论,太后既没有对红豆糕暗里掀起的波澜视而不见,而是当众如此提起,必然已心存敲打自己之意。

而既然已定心要敲打卫斐……自然不可能只卫斐一句“不曾知晓”,便如此轻飘飘地揭过了。

卫斐猛然想起了殿外的张福平。

果不其然,卫斐方坐好,太后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缓了声气,话锋一转道:“皇帝好不容易去趟华盖殿,却又被惹得发了好一通火。不知者无罪,你不知情便罢了。你身边那个张福平,早些年是在皇帝身边服侍过的,竟然也眼睁睁看着、不知道提醒你,真是半点作奴才的本分都没有了……来人!”

卫斐心底喟叹一声。

很快便有宫人押了张福平进殿。

“哀家记得,”太后冷冰冰地审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寒声质问道,“你自小便进了宫,跟着你师傅,早些年也曾在皇帝身边伺候过几年。皇帝不食甜,卫贵人做了红豆糕,你竟半点不提醒?”

“太后娘娘息怒,奴才罪该万死,”张福平额上微微冒汗,砰砰砰连磕数个响头,面色惨白道,“奴才资质差、记性坏,被师傅嫌弃赶了出来,过得浑浑噩噩,竟连陛下的喜好都忘了七七八八……奴才罪该万死,太后娘娘珍重玉体,尽管惩戒奴才,千万别憋着气坏了身子。”

“当差的竟然能把皇帝的喜好都忘了,你确实是该死!”太后疾言厉色地呵斥罢,缓了声气,瞧了卫斐一眼,淡淡道,“但念你到底是卫贵人跟前服侍的,顾及你主子的体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把他拖出去,狠狠打上十个板子,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谢太后娘娘恩典,”张福平重重地朝太后磕了两个头,复又转向卫斐,羞惭道,“奴才让主子蒙羞了,险害主子酿成大错,奴才万死。”

卫斐紧紧攥着手上帕子,一副被吓得六神无主、惶惶凄凄的模样,颤声回道:“倒,也不必……你多保重。”

张福平没再二话,就这么被人给生生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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