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剑你好好收着,”郁秋温柔地看了顾风华一眼,淡笑道,“阿华,你来日是要继承剑阁阁主,将剑阁绝学发扬光大的,日后得更加勤勉修习才是。”
顾风华乖乖地听着,点头说:“多谢师尊教诲,但弟子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郁秋:“嗯?”
“师尊,”顾风华沉着脸,缓缓道,“弟子斗胆问您,在您所教的三个徒弟中,弟子是不是……最愚笨的?”
郁秋:“?”
司珩青、陆见寒:“?”
顾风华笑了笑,淡淡地说:“弟子自认为也不算太愚笨,师尊所传的炼器之道,弟子认真研习了,师尊所留下来的机关图纸,这天下间也只有弟子一人看得懂,也只有弟子一人,能做出与您当初留下来的、一模一样的法器,但弟子实在不解……”
迎上郁秋关切的目光,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明媚的笑,悲伤地说:“但弟子不解,为何师尊心中,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从来……都不曾疼爱过弟子?”
所有人:“?!”
郁秋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顾风华笑道:“弟子问,师尊为何只疼爱两位师兄,从来不肯……多看弟子一眼。”
郁秋:“……”
“你说什么?”沧澜宗主语气急促,“顾风华,你把话说清楚!”
“司珩青你急什么?”陆见寒轻蔑地看了郁秋一眼,“当事人就在这里,你为何不直接问她?!”
司珩青拧紧了手中丝线,死死地盯着顾风华,恨不得拿锤子一点一点、从他嘴巴里撬出更多的讯息。
他分不清真心和假意,更无法分辨郁秋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这些年一直在找郁秋,就是为了从她口中得知一个真相,解释清楚当年的所有事情!
但郁秋的嘴,骗人的鬼!
即便如今他站在郁秋面前,也无法将她彻底看穿——
而顾风华说,她心里原来是有他的。
沧澜宗主冰冷的面庞上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提着丝线的手不可察觉地颤了下。
郁秋措手不及,惊愕地看着顾风华,怔怔地说:“阿华,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风华轻轻地摇头,清澈的眼眸里更多的是悲伤。
少年心思敏感多疑,表面开朗乐观,心里却清清楚楚——
他再努力,也比不上其他两个师兄。
郁秋待他们虽然严厉,实则牵肠挂肚,而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顾风华不答,郁秋只得道:“这……为师真的无从说起。”
紧接着惨叫一声,郁秋扑倒在地,鲜血渗出来,将她的黑衣颜色染得更深。
司珩青操纵着丝线,冷漠地看着郁秋,一时所有人都急眼了,顾风华道:“司珩青!你想对她做什么?!快放开她!”
陆见寒提剑劈过去,直斩向空中那看不见的丝线,只见火光一闪,郁秋浑身筋骨仿佛断裂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线没有斩断,反而被牵得更紧了。
“司珩青!你要发疯别在这里疯!”陆见寒剑尖指着沧澜宗主,厉声道,“她的命乃是本座的!你敢跟本座抢,本座今日就将你沧澜宗上下弟子杀个干干净净!”
沧澜宗主二话不说,直接和他打起来了。
两人一个刚受了重创,一个从濒死边缘救回来,一时间谁也讨不到好处。
郁秋僵在地上,脸色惨白,随着沧澜宗主的动作,身体被牵引着在地上摩擦。
丝线的伤对她来说只是皮外伤,要命的是体内的蛊毒开始发作了,四肢开始逐渐僵化,灵脉被封住,使不出劲了。
她可不想,连死都这么狼狈。
顾风华在旁边着急地看着两人打架,见郁秋神情不对劲,只得喊道:“大师兄!你快放开师尊!她受伤了!”
顾风华这一喊,沧澜宗主和魔尊同时停下动作,看向郁秋。
郁秋蜷在地上,衣上带血,头发散开,埋着脸,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神情。
“小七,”郁秋在心里说,“准备好了吗?”
系统:“嗯!主人,你跳吧。”
“阿青,”郁秋垂着脸,轻声说,“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司珩青低眸看着她,微微失神,连忙松开了丝线。
仓促间割伤了自己的手,他浑然不知。
郁秋慢吞吞地站起来,整顿衣裳,从袖中拿出了那份珍贵的卷轴,弯下身,将卷轴放在脚下。
司珩青凝视着她,鸦羽般的眼睫在脸颊上覆着一道阴影,他甚至一眼都没去看地上那份卷轴。
第一次,郁秋在冲他笑,笑起来眉眼弯弯,和那年在大宛国的桃花林里初见时一样。
寒风呼啸而过,郁秋双唇分开,说了句什么,接着徒然下坠。
司珩青僵在了原地,耳边是顾风华悲痛欲绝的惨叫声、以及陆见寒的咒骂声。
“师尊!!!”
“郁秋?!!”
陆见寒扑了上去,被烈焰燎到,衣袍瞬间起了火,紧接着被顾风华拉了回来。
陆见寒跪在地上,大声咒骂着,双手锤着地面,一时间砂石轱辘滚落悬崖,顾风华惊魂不定,眼泪纵横,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深渊。
司珩青缓步走上前,站在悬崖上方,负手而立,语气淡淡:“她刚才……说什么了?”
“交代?”陆见寒一把捡起那卷轴,猛地往司珩青身上,啐道:“这就是她给出的交代?!什么劳什子玩意!”
司珩青拿着那份卷轴,打开看了一眼,随手丢掉了。
“司珩青!”顾风华急道,“这是师尊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你怎么能扔了?!”
男人没有说话,冰冷的脸上一丝神情都没有。
他想要知道的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没有任何留恋,他转过身,染血的衣袍在寒风中扑簌。
就在这个时候,悬崖下突然传出了一阵细小的声音,沧澜宗主立刻顿在原地,耳尖动了下。
一只手扒在了悬崖边上,烈焰之中,一个人影缓慢地爬出来,露出了两只水亮的大眼睛,猝不及防地,与悬崖上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三人面面相觑。
郁秋已经到极限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挂在了悬崖上,还被一份硬邦邦的卷轴砸了脑袋,在她额头上砸出了一个大包。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份卷轴,塞在怀里,然后孤身一人,慢吞吞地从悬崖峭壁上爬起来。
她明明在烈焰之中哎,可那烈火根本灼不到她,反而……让她体内某种僵化的东西一点点化开了。
她不知道,那僵化的东西是她被霜虫蛊封锁的灵脉。
那护着她不被烈焰烧伤的,也正是奇毒霜虫蛊。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仿佛黄河之水猛地浇灌而来,冲开了被冰川堵塞的河床。
但眼下情况有点儿麻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悬崖上方,趴在两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正悲痛欲绝地朝悬崖下面叫唤着、咒骂着。
叫魂吗?
呆滞地对视了几秒,她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用讨好的语气道:“哥们,能拉我一把吗?”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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