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瑢璋正慵懒地斜倚在马车里,玄色朝服上的绣五爪金龙龙爪雄劲,威风逼真,与他浑身令人生畏的王者威仪和与生俱来的矜贵,相得益彰。
浓眉之下的星眸,黑得深不见底。
正看着她。
随后,他拍了拍一旁的石青色团龙纹坐垫儿,示意她上马车。
“上来。”
妘娇袖中握着丝绢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人没动。
没想到傅瑢璋会来接她,像是被抓包了似的,妘娇有些心虚,脚就挪不动了。
感到傅瑢璋似是暗叹了一声,下一瞬,人就从马车下来了。
挺拔身姿霍然立于妘娇眼前,她心跳漏了几拍,不由自主地微微仰了仰头。
四目相交。
只见他缓缓勾勾唇,一阵失重感向她袭来,还未来得及喊,她就稳稳当当躺在傅瑢璋的怀里了。
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中,被他抱上马车。
银螭青缦车帘缓缓垂下,掩去了马车里的双双俪影。
傅瑢璋在妘娇的身旁坐下,摘下她的面纱,递了小吃食过来,只目不转睛盯着她看,没有出声。
忽然置身逼仄环境,又是与傅瑢璋单独相处,在他灼热的眸光下,妘娇心头再已兵荒马乱。
僵着后背,不敢动。
“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妘娇有些无奈,每次都是要她打破沉默,否则,他就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脸红耳赤,实在受不住。
“下朝了,顺路。”
傅瑢璋见她拿着吃食小盒不动,接了过来,将一粒糖豆塞进了她的口里,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车外的卫旦听了,眨了眨眼,心道,一点儿都不顺路,一东一西相反方向,主子想要来接人,兜了小半个京都了。
“王爷日理万机,不必如此劳累的。”妘娇低头绞着手帕。
傅瑢璋目光依旧锁着她,吐出两个字:“不会。”
她找不到词寒暄了。
也不知是心虚的,还是怎么的,她都有些冒冷汗了。
“今日可有收获?”傅瑢璋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没有。
妘娇是有些失落,但她神色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以为傅瑢璋问她今日买了什么,淡淡应了一句:“嗯,采买了不少。”
“本王指的不是这个。”
傅瑢璋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转头从旁边拿过一条薄毯给她盖上。
妘娇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
“寻亲,打听到什么了?”他不紧不慢的嗓音,从身旁传来。
闻言,妘娇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竟猜到了!
亏她还在街上辗转了一个多时辰,以为这点儿小心思能瞒得过傅瑢璋,谁知是自欺欺人。
妘娇压下心头的慌张,破罐子破摔似的的,咬了咬唇,“有无收获又如何?王爷过问,可是要帮民妇忙?”
他微弯的唇角倏地抿直,浑身气息骤然低沉了下来,“把自称改了。”
这时,妘娇才想起,他已经允诺了娶她为妻,他不惜用正妃之位困住她,让妘娇很是想不明白,他对她的执着,从何而来。
妘娇想起了两人初见,他带人冲进院子,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成亲了?”
第二句才让她脱衣裳。
这不是寻常初见的方式。
从前只顾着惊慌,来不及细想,如今再一推敲,她忽然意识到傅瑢璋并非单纯的见色起意。
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是不会上来就问她成亲的事。
他是直冲她来的。
“从一开始,在沂河镇时,王爷便知道我是谁了,是么?”
傅瑢璋有些讶然,他没想到妘娇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怔了一瞬,避重就轻地道:“本王并不知。”
“所以,王爷一见面就要我脱衣裳,是想要印证什么,是么?”
傅瑢璋缓缓转头,盯着她的眼,“你想说什么?”
“王爷发现,我身上没有你要找的印记,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所以走了,是么?”
没等傅瑢璋开口,她继续道:“王爷去而复返,是因为你要找的人,与我长得很像,是么?”
所以,她是替身,对么?
见傅瑢璋神情,便知自己没有猜错,妘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声音都发颤了。
怪不得,他上次说从前没能给的名分,所以现在给。
原来,不是给她的。
其实,是不是,于她而言,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又在介意什么呢?
见她自问自答,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傅瑢璋气笑了。
平时与他相处,话都说不利索,此时此刻却一句接一句的灵魂拷问,竟还毫无偏差地推断出他当初的心境和行为,也不知道该夸她聪慧,还是气她心思敏感。
“所以,你最终的结论是什么,嗯?”
说这么多,她最终想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唇角只噙着一抹惨笑。
又是这样。
她心底不知又给他判了什么刑了。
她每每不说话,做出的行为,总能给他狠狠一击,扎得他满心血淋淋。
“你莫想着做一些想不开的事情,你若出事,陪葬的便是整个荔花苑的人。”
妘娇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难受,心底像针扎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听着他的威胁,竟没有像以前那样惶恐,“王爷惯会威胁人,我就是从了,又如何?我婆母不也一样断送了一条命?”
傅瑢璋被她这句堵得心口闷疼,实在想不明白,怎的好端端,她今日一直在计较初见时的种种不愉快?
软绵绵的嗓音说的话,怎么这么扎心呢?
傅瑢璋抬手勾了勾她的下颌,轻捏住了她尖细娇嫩的下巴,在她唇瓣上轻轻咬了咬,“本王竟不知,这张小嘴是如此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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