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假装没看懂。
兰漪漪可不敢当着安公公的面放肆。
他可是连皇后都敢不理睬,直接把她从御花园掳来东宫的能人。
小太子低低叹口气,松开了手指。
细滑的绸缎从他掌心抽走,他虚握一下手掌,心头涌上了熟悉的空荡感。
“殿下?”
小姑娘歪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蝴蝶的羽翼。
“无事。”他淡淡笑起来。
无人知道,他自幼无梦。
但在母后封后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渡口驶来一条船,一条让他的灵魂颤栗不已的船。
他带着人出了宫,去了渡口,然后鬼使神差地买下了一只蝈蝈,还将它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就是兰漪漪。
——他们一家坐着船,来京城参加他母后的封后大典。
兰漪漪对他有着无端的亲近。
他发觉自己也在不自觉地迁就她。
这太奇怪了。
后来他的病复发,整日躺在床上,做了许许多多的怪梦。
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胸腔里却总残存着浓重悲哀,让他无所适从。
但在方才,他醒来见到兰漪漪,便没有忘记那个冗长的梦。
御膳摆了上来。
他不再深想下去,“用膳吧。”
她一定早就饿了。
兰漪漪高高兴兴地走到满满当当的膳桌前,捏着筷子不知道从哪先下手。
上一次传膳催得急,菜色虽也不少,却远没有这回这么勾人馋虫!
她纠结着将筷子伸向牡丹鱼片。
兰漪漪:!!!
也不知道在宫学念书,包不包午饭?
要是都这么让人垂涎欲滴,她读书的动力就更足了!
宇文韫望一眼她大快朵颐的惬意模样,低头尝一口肉蓉粥,周而复始。
察觉自己被拿来下饭了,兰漪漪鼓一鼓脸颊,把御膳嚼得更用力。
她就不信小太子会不馋!
宇文韫还真不馋。
他的口腹之欲很淡,但就这么瞧着她,一碗肉蓉粥不知何时便见了底。
安公公伺机又添上了半碗。
兰漪漪嘴里的饭菜忽然就不香了。
【真可爱。】
兰漪漪警觉抬头。
小太子嘴里还含着勺子:?
兰漪漪咬住筷子:?
她刚刚仿佛听见小太子在夸她可爱。
没道理年纪轻轻就幻听吧?
小太子不解其意,“吃饱了?”
“没……”兰漪漪埋头扒一口碧粳饭,满心疑虑。
要不要叫个太医来看看?
她上辈子吃过生病的亏,格外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每隔两个月就会带着爹娘一块诊诊脉。
每回大夫都夸她敦实来着。
安公公适时上前:“殿下,承恩公府那边还没派人去传消息,您看兰小姐是……”
舀粥的手顿住,宇文韫收紧下巴。
“不好让她留宿宫中,还是送归承恩公府去吧。”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兰漪漪筷子掉了。
她目光炯炯地望向小太子,满脑子都是各种疑难杂症。
“我、我天黑还没归家,我阿爹阿娘肯定着急了!”
她站起来慌乱地理理裙子,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眼里泛起水光,期期艾艾地问:“能不能送我回家?”
小孩子天黑想家是常事,安公公吩咐了车架,点起护送的人手。
兰漪漪提着裙子一溜烟地窜出去,以极其矫捷的姿态钻进了马车里,然后抱着膝盖嘤嘤起来。
沈氏把人接下车,有些闹不清状况。
同去的小姐们,除了女儿和宋家姊妹,都早早就出宫了。
皇后怕他们担心,遣人来知会了一声。
宋家姊妹被扣住,还是因为皇后不让她们走。
宋秀宜在御花园里挑衅漪漪那些话,往小了说不过孩童两句气话,往大了说,却也能扣她一顶奚落承恩公府家教、暗讽皇后的帽子。
不敬皇后,就是不敬天子,罪犯大不敬。
要是硬较真的话,都够永恩伯府抄家了。
兰漪漪当时被小太子拉着,还回头望了一眼,正好见她们扑通跪在青石板上,煞白着小脸磕头告罪。
愈发像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后来她偷偷问双成,才知道那姐俩挨完申斥,还被剥夺了入宫学的资格。
“你这是闹哪出?”
沈氏抹去她嘴上油花子。东宫留饭,那就是没为难她。
那怎么还失魂落魄的?
兰漪漪扁扁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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