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竹篾,浆糊,刷子,一位手艺人正在扎纸人。
他年岁二十出头,一边扎纸人,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红男绿女不能错,纸马立足不扬鬃。”
“可别出错了!”
徐元描完了衣服和五官,看着面前的纸人,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单纯的从纸人的外表来看,一袭红衣,栩栩如生,动作自然,贴纸紧密,美观大方。
徐元发现了不当的地方,是纸人眼睛,纸人眼睛地方,空荡荡的,毫无光彩。
徐元拿起桌上的《扎纸详解》,细细研读,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扎纸人的最后一项是点睛,点睛是最后一道程序,取画龙点睛之意,扎纸匠的本事大小,就看点睛的好赖。
好的扎纸匠,一笔扎下去点睛成功,纸人活蹦乱跳,亦如活人。
坏的扎纸匠,百十笔扎下去才点睛成功,纸人动弹下胳膊,就没反应了。
那些扎笔下去点睛后不动弹的,那个不叫扎纸匠,那个叫糊纸人,是个人都会。
扎纸匠的精粹在于一个扎字,扎字就是扎眼睛,点眼睛,也叫画魂点睛,这就好像是当律师的最大精粹在于逻辑。
提起来律师,徐元几分惆怅,自己前世学法二十年,刚毕业,就被雷劈,这算什么道理?
不是说,劝人学法,天打雷劈,怎么自己学法,也是天打雷劈?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现代者,穿越到了玄学主义古代世界,早知如此,我学什么律师,我去学马鞍,土豆培养,抗生素提取老三样多好?
徐元端起了茶水,看向了纸匠铺外,门外秋雨淅淅沥沥,铺子里的篝火熊熊燃烧。
这里是大乾朝,今年是乾朝洪武一百三十九年。
这里的世道很乱,六国纷争,说兵荒马乱都是夸奖他们,在这里天灾人祸已是日常,魑魅魍魉层出不穷,令徐元不解的是,就这样一个妖,恶灵,咒怨,人鬼共存的光怪流离世界,居然没有主持阴阳秩序的地府。
平素里,各个族群都以自家祠堂为基,亡者归祠堂,亡者庇佑活人,活人祭祀亡者,死活达成强强联合,从而家族,蒸蒸日上。
这个过程中,生者向亡者的过程,就变得很隆重,需要一个仪式。
如何让自己老祖体面,有排场的入祠堂,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也就是,死者为大,仪式必须隆重!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很多服务这些行当的偏门职业,也叫阴门生意。
这其中就有,配阴魂的冥婆,喊魂出山的叫魂匠,抬棺的杠夫,缝尸体的二皮匠,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仵作,扎纸人的扎纸匠也叫扎彩匠,他们被统称为五花八门,也就是做阴门生意的人。
捞阴钱,损阴德,干了这一行多都会受到五弊三缺的诅咒,五弊三缺,命,财,运,鳏,寡,孤,独,残,你运气不好,全中,运气逆天,你也得有一条,什么算命瞎眼,神婆疯癫在这些真正捞阴钱行当前都弱爆了,剪纸匠,赶尸匠这些正统的行当,轻则克妻丧子,重则九族死光,真正做到了,一人入道,全家飞升。
徐元所知,在自己之前,这个纸匠铺子有十几个剪纸匠,他们轻则失踪下落不明,中则疯癫自挂东南枝,重则还有化身怨灵到处行凶,死后都不太平,总而言之,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各个下场都很阴间。
所以,这一行并不适合正常人。
可话说回来,这一行总得有人来干吧!
要不,老祖宗谁来送?仪式怎么操办?
既然本地人不做,那就找外地人,这时城门外逃难来的徐元吸引了清河县师爷的注意力,徐元那三分书生气的脸颊和谈吐翩翩的德行,很让师爷欣赏。
徐元原以为师爷要收自己当门生,然后走上一条仕途大道,以后迎娶公主,当上驸马,辅佐皇帝,和历史小说主角那样,走上人生巅峰。
谁料到,师爷让自己来继承了这个扎纸匠铺,成了清河县新一代的扎纸匠。
这让徐元对师爷感激无比,恨不得现在扎个纸人送给师爷。
徐元搓着手里的竹篾,看着面前的宣纸,颜纸,各色纸料,牢骚归牢骚,活儿该干还得干,至于什么妻离子散,九族死光。
徐元表示,我是个孤儿。
徐元找到了扎眼笔,这笔与其说是笔,不如说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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