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进去禀报一声,雪贞和刘兰芝便一起进去,向秦氏请安。
“兰姐儿来了,坐久了吧?”秦氏的脸色果然是不大好,嗓子也哑着。
“方才稍坐了一会,与表嫂说话顺了心,不觉得久,”刘兰芝关切地道,“姨母可好些了?我瞧着脸色还是不好呢。”
秦氏撑起身体坐着,摇头道,“老毛病了,也不打紧,你父母可好?”
“很好,谢姨母挂念。”
秦氏将目光转向雪贞,“远哥儿媳妇,你的脚可好些了?”
雪贞恭敬地道,“谢母亲挂念,原也不是大事,已经好了。”
接下来定是要问相公抱她回去的事了吧?
她无奈地做好被责难的准备。
秦氏却并没有多问,反倒向刘兰芝说话,“你的好日子可定下了?”
雪贞心中一喜:这时候刘兰芝与焦仲卿还不曾成亲?
好,一切还来得及。
刘兰芝红透了脸,低下头道,“定了呢,是八月十八,到时候母亲会亲自来告诉姨母一声。”
“你说一声也是一样,我给你的贺礼早就备着了,定让你满意。”秦氏慈爱地摸摸她的头,难得地露出笑容来。
与大爷成亲几年,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她是做梦都想有个女儿,结果生了远哥儿之后,就一直未再有孕,便自然而然地把刘兰芝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后来过了几年,又意外生了书梅,虽也一心疼着,不过对刘兰芝,也半点不曾亏待。
刘兰芝越加不好意思了,“姨母别这样说了,倒让表嫂笑话,以为我是个贪财的。”
雪贞微微一笑,不急着答话。
秦氏对她的不出头很满意,对刘兰芝道,“远哥儿媳妇是个大度的,哪就这样想了?再说方才你还说与她说话顺了心,必定是互相瞧上眼的,她不会笑话了你去。”
“是,母亲说的极是。”雪贞这才答了一声。
刘兰芝悄悄看了雪贞一眼,心中对她,越发欢喜了。
说了一会子话,秦氏要留刘兰芝吃过饭再走,她则以要姨母好好休息为由婉拒,秦氏也就不再强留她,“远哥儿媳妇,你替我送兰芝出去吧。”
“是,母亲,”雪贞起身,“待送了表妹出去,媳妇再来服侍母亲。”
秦氏摆手,“不必了,大夫才起了针,我睡一会就松快些,你若是在,我反倒睡不好。”
“是,那媳妇一会就先回去了,”雪贞知道婆婆是个说一不二的,也不好再多说,对刘兰芝道,“表妹请随我来。”
“有劳表嫂。”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一边往外走,雪贞一边道,“我原也不知道母亲还有头疼的旧疾,不曾服侍好母亲,心里实在不安。”
刘兰芝不疑有他,宽慰她道,“表嫂勿要自责,姨母年轻那会子就有了这病,不是太要紧,可要发作起来,头脑里总不清醒,又是吃药又是针灸的,每次都要受七、八天的苦呢。”
“原来竟这般严重,”雪贞叹了一声,“我瞧着母亲是个坚毅的,这身体也不是太好,我还听赵妈妈说,母亲若是气不顺了,头就会疼起来?”
“说的正是,”刘兰芝叹了一声,“这话原也不是我这做小辈的该说的,不过姨母的性子就是要强些,凡事都要顾虑周全,让大家都说不出个不字来,铺里庄里都是姨母在操持,哪能不累。”
“是了,我也知道母亲样样在行,可母亲终究不是铁打的身体,哪经得住这些,”雪贞跟着叹息一声,“可笑我却不知道母亲这次又哪里不顺了,想要帮她分忧都不能。”
刘兰芝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表嫂,我倒是听着一些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莫跟旁人说。”
雪贞暗道一声问着了,忙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是为母亲着想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自有分寸。”
“表嫂果然有见识,”刘兰芝赞一句,越发压低了声音,“我听赵妈妈话里的意思,四夫人跟杨老夫人闹,说是要重新分家,姨母一生气,才病倒的。”
“重新分家?”雪贞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四爷虽仍在杨家大宅里,其实已经分家了?”
她还以为杨家人就算娶了媳妇,也不会分家另过呢。
刘兰芝愣了愣,“表嫂不知道吗?”随即又有些尴尬,“我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这些事原也不是我该多嘴的。”
雪贞赶紧道,“怎么会呢?表妹,你也知道我才嫁过来没几天,相公又是个木讷的,很多事情都不跟我说,我问也没处问去。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我在杨家做起事来,心中也有数。将来你嫁了人就会知道,在夫家行事,要顾到方方面面,实在是难呢。”
刘兰芝深以为然地点头,“表嫂说的很对,所以我其实是有些怕的,不过”她脸上升起两朵红晕,“焦公子待我极好的,一直宽慰我,我心里就好受多了。”上宏丽圾。
雪贞暗道等你进了焦家门,你就知道你那个婆婆有多难缠了,她还是害死你们夫妻的罪魁祸首呢。“听你这么说,焦公子待你的心是真的,你也认定了他?”
本来还想找个由头,把这一对儿给搅和了的,现在看来,有难度。
在戏里,焦仲卿对刘兰芝本来就一心一意,至死不渝,刘兰芝正值少女怀春时,未曾亲身体会到婆婆的难处,若是对她说些不好的话,她必定会心存疑惑,甚至会以为,雪贞是在故意破坏她的幸福,岂非说不清楚。
所以,这件事急不得,要慢慢看。
刘兰芝哪知道雪贞的心思,闻言虽羞红了脸,却仍是郑重地点头,“不怕表嫂笑话,我与焦公子的确是两情相悦,这辈子除了他,我是不会再嫁旁人的。”
雪贞唯有暗暗苦笑:若不是这样,你们也不会有那生死之劫。“那我就祝表妹与焦公子能白头偕老了,方才说到,四爷要重新分家,我之前听相公说起,四爷也曾做过铺子的营生,只是都败了,他的意思,莫不是要再接手吗?”
这些当然不是杨书远告诉她的,而是从芙蓉那里听来的,不过刘兰芝是不可能跑去问杨书远,你有没有说过这话,所以雪贞也不怕会两下里说岔了。
“似乎是有这意思,”刘兰芝接着先前的话说,“姨母也不曾仔细说与我听,不过上次我来探望姨母,偶然听到姨母与姨夫说话,隐约提到四夫人不满四爷整日里无所事事,坐吃山空,所以要他鼓动杨老夫人重新分家,把杨家的庄铺重新分配一下,姨母一生气,头疼就犯了。”
雪贞想起上次四爷跟四夫人争吵时的情景,就知道刘兰芝所言不差。
四爷既然是个不会做生意的,就算把所有庄铺都给他,恐怕最后也是一败涂地,杨家的生意一向是大房在支撑着,大爷与人交际,大夫人管理账目,夫妻俩费尽心血,才保得杨家富贵无双。
可要是再重新分家,就又要把一些庄铺交到四爷手上,眼看着他败掉,这是大夫人的心血,她能不心疼吗?
“原来是这样,唉,我是做媳妇的,这些事也不好多说,不能为母亲分忧,真是惭愧。”雪贞故意这么说,也是为打消刘兰芝的疑虑。
刘兰芝果然没有怀疑什么,道,“表嫂是个心善的,不过长辈的事,的确不该小辈们议论,这些话你人私下里说说就罢了,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我也没脸到杨家来了。”
雪贞道,“你千万放心,我是万万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表嫂。”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大门口,雪贞目送刘兰芝离开了,方才转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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