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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我从殡仪馆回去后,吴霓正好从易晋书房下来,我从大门口走了进去,到达吴霓面前后,便问:“嫂子,我哥在家?”

吴霓手上端着托盘里,还有好几只茶杯,我又问:“家里来人了?”

吴霓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说:“对,来了客人,在谈葬礼的事情。”

我说:“你说什么?”

不等吴霓回答,我转身便朝楼上走,吴霓见事情不对,立马将手上的托盘往仆人手上一扔,她便追了上来,在我身边说:“小樊,你父母的事情总是需要办的,都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现在案子已经结了,老是放在殡仪馆也不是个事啊,你就让爸爸妈妈们安心去吧,别吵了。”

对于吴霓的话,我没有回答她任何一句,只是气势汹汹冲到了易晋的书房门口,将门用力一推开,里面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

书房内坐着的人,全部都是易家的叔叔伯伯,正在和易晋商量我爸妈的事情该怎么办,我突然的闯入,让他们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表妹易楚楚看到门口站着的我后,便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她高兴的大喊了一句:“表姐!”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将视线投向在坐的所有人,我说:“我不同意我爸妈现在下葬。”

我这句话,让我妈的弟弟,姚江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向我问:“小樊,你为什么不同意?你爸妈的尸体已经在殡仪馆放了这么久,既然案子结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葬事,再这样放下去,成何体统!”

我这段时间一直闹着不肯将我父母的尸体下葬,估计他们都以为我在无理取闹,所以我直接对我舅舅姚江西说:“我不是在捣乱,而是舅舅,我爸妈的死因有问题。”

姚江西一听,当即便提高音量说:“你说什么?!”他说完这就话,又立即将视线投像坐在一旁的易晋问:“易晋,小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死因有问题?”

易晋大约没想到我会突然冲了进来,他放下手上的杯子,脸色不是很好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对姚江西说:“舅舅,小樊自从车祸以后,心虚一直不是很宁,医生说可能是车祸留下的心里阴影,她的话,您别当真。”接着,易晋又看向一旁站在我身后的吴霓说:“先带小樊去卧室休息。”

吴霓得了易晋的吩咐,便想要上来拉我,我直接将她手给甩开,我对易晋说:“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再三阻止我来查这件事情,可不管如何,我不会让爸妈就这样不明不白下葬。”

我说完这句话,便从口袋内掏出一张内存卡,我说:“这里面有当时出车祸的全过程,大家全部看了,就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我说完,不看任何人,走到多媒体的地方,将内存卡插入电脑内,便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开了那端视频,所有人都安静屏息的站在那里,盯着投影仪的大屏幕上。

当视频在网络的迟疑之下,等待播放之时,我看了易晋一眼,易晋没有看我,而是随着所有人,将视线落像投影仪的大屏幕上。

当书房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可以听见时,没多久投影仪的大屏幕上,播放的并不是车祸监控画面,而是一段韩国女人的歌舞视频,上面的女人摇摆着自己性感的身姿,正随着音乐节奏,无比火辣的跳着舞。

整个书房,在那一刻传来彻底沸腾了。

舅舅愤怒的冲到我面前后,指着屏幕上的东西,大声问:“易小樊!你在搞什么?你口中的车祸现场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东西?!”

当即,易家的所有亲戚全都朝我围了过来,在一旁一同指责我说:“是啊,小樊,这都什么东西啊,这种东西怎么能够拿出来呢,太不尊重你父母了。”

前一刻还安静的书房,此时却满是不满的议论声,我有些不相信的冲到电脑旁边,检查内存卡内的视频,是这个视频没有错,可内容却变了。

我立马将视线投像易晋,只有他没有看我,而是淡定的坐在那里,对于曼婷说:“带小樊下去。”

于曼婷在听到易晋的吩咐后,在他身后低声说了一句:“是。”然后便朝我走了过来。

她到达我身边后,便在我身边小声说:“易小姐,我们先回房吧。”

站在一旁的吴霓也一同走了上来,在我身边劝着我说:“是啊,小樊,快走吧,就别再打扰叔叔伯伯们谈事情了。”

可我并没有理会他们,眼睛死死定在了易晋,而易晋只是面无表情在那儿,给和他说我不是的舅舅斟着茶,一边斟,还一边安抚着他说:“小樊,是不太懂事,我会好好管教,舅舅,别和她计较。”

舅舅说:“易晋,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替你父母教训她,胡闹不看场合,真是没有规矩。”

易晋笑着说:“我明白,之后我自然会管教,您别放心。”

之后视频关掉后,没有人再理我,又各自将话题转移到葬礼日期,以及下葬日期。

我冷冷看了易晋一眼,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出了书房,回了房。

之后吴霓一直在房间内安慰,让我别再那么固执,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一旦事情这样拖下去,连死者都不能安心。

对于吴霓的话,我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始终面无表情坐在那里,没多久,大概是书房那边的事情全都被敲定了,易晋从书房来到我房间,他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吴霓一眼。

吴霓立马从椅子上起身,知道我们有事要谈,便从房间内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我和易晋两个人时,他朝我走了过来,站在了我面前打量了我许久,他突然笑了出来,便在我身边坐下。

他伸出手握住我手说:“怎么,不开心?”

我将手从他手心内抽了回来,我说:“视频是你动的手脚。”

我无比肯定的说。

易晋听到我这句话,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他笑着问:“刚才的视频?”

我没有回答他。

易晋松开了我手,他随手拿起一旁柜子上摆放着的相框,相框上的照片是一张全家福,那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十岁那年照的,当时易晋大学,我爸妈还年轻,我也很黏他,连拍哥都要缠在他怀里,他就将我抱在腿上坐着,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向镜头。

看上去,说不出的好看,是的,易晋从小到大都是好看的,优秀的,在我的所有记忆里,他几乎是一路被称赞过来的,连我读高中时,班里的数学老师听说我哥是易晋,都觉得我一定也是同他一样的聪明优秀,经常和我提起,当年高考的他,是以多少分数直接保送北大,还说当年的他还是全国的理科状元,几乎以满分成绩交的卷。

所以当每次我考试,考出来的成绩和当年的易晋相差十万八千里时,老师总会很惊讶问我:“为什么你哥这么聪明,你这么笨?”

这样惊讶又不敢相信的话,我从小学听到高中又到大学,这几乎成了我的童年阴影里。

虽然我妈每次都逼着他给我补习,可易晋却不是很喜欢我读太多的书,他认为家里又不指望我能够帮忙,没必要这么累,所以,每次补习,他不是带着我画画,就是给我一本漫画书,让我去一旁看,他在一旁翻着一些相关的书籍,打发时间。

这也是那时候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的原因,他是唯一一个不逼着我读书的人,这导致我到高三那年,才知道什么叫强奸。

可是我不敢声张,我不敢报警,我甚至不敢反抗,就这样在这样的家里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到现在都一直觉得,当年易晋之所以不让我读书,是他一早的预谋,一个文盲,又怎么会知道用知识来保护自己呢?

这个预谋从我六岁那年开始,一直到我大学,他的心思有多可怕,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

易晋的指尖在镜框上满是怀念的抚摸着,他目光落在照片里他怀中的我说:“樊樊,我们都已经成年了,所以成年人的世界里,第一个需要明白的,就是接受,我知道这场车祸在你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你也至今都接受不了父母的死,可这一切已经变成了事实,我们谁都无法去扭转这个局面,让他们安心走,是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

他说完这句话,手便从镜框上手了回来,指尖落在我脸上,他说:“让他们走吧,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我将他手用力打开,在那一刻,我眼泪忽然全面爆发,我哭着站了起来,语气激动的站在易晋面前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去殡仪馆看他们,易晋,我至今都不相信那里躺着的会是我的父母!你为什么要把视频换了?佟香玉是不是你弄走的?!为什么你这么聪明,你却始终不相信我说的话?凶手到底是不是你?!”

最后那句话,我几乎是抱着头失声尖叫出来的。

对于我的失控,易晋拿着相框坐在那里良久都没有反应,良久后,直到他将镜框扣在了桌上,他看向我说:“如果我说是我呢。”

我的哭声在他这一句话当中戛然而止了,我流着眼泪动作木讷的看向他。

易晋从椅子上起身,朝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对于他的逼近,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当我身后是一堵墙,再也没有地方可退后,易晋双手忽然撑在了我身体的两侧,他的脸便朝我靠下来。

我们之间隔着几厘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易晋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在此时勾起一丝诡异又森然的笑,他说:“这样不好吗?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铲除掉所有阻碍我的障碍,我们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你又还能去哪里呢?”

他说完,阴森森笑了出来,笑声很长,回荡在屋内,让人觉得汗毛竖立,背脊发凉。

他笑容收起来后,脸上的情绪又恢复了如常,又变成了一个好哥哥模样的易晋,他满是宠溺的拍了拍我的头说:“不早了,早点休息。”

他撑在我两侧手,缓缓收了回去后,他站直了身体缓慢踱步走到桌边后,拿起被扣在桌面的镜框,他再次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冷笑,手放下去的那一刻,那张全家福便随着他指尖入垃圾一般脱落在垃圾桶内。

我听见啪的一声,垃圾桶内的相册镜面绷得四分五裂。

每个人的脸,都被分割成碎片,再也看不清楚对方的本来面目。

我身体忽然软在了地下。

第二天,没有任何人通知我的情况,我妈和我爸尸体便在殡仪馆火葬了,当时我匆匆赶到那里时,正好看见我爸妈被送进火炉里,被熊熊烈火迅速包围,他们发黑的脸被烈火吞噬,之后,就是全身。

我冲过去就想去焚尸炉中去将他们拽出来,易晋从后面拽住我,他死死的将我摁在怀里,他抬起我脸逼着我看向那堆烈火中的两具尸体,他冷笑说:“你好好看看,最好是明明白白看清楚了,他们已经死了,死了这里就是最好的去处!留着也不过是让他们发烂发臭!”

我抱着头发疯了一样尖叫挣扎哭泣,可易晋抱住我的手,没有半分的松动,他就那样摁着,让我亲眼看着那两具尸体,在烈火中怎样焚烧成了灰。

直到,最后成了一滩灰,我站在那里退了好几步远,这个时候,我才清晰的发现,一切都完了。

他们终于走了。

易晋见我终于清醒不少后,他在我耳边说:“易小樊,现在清醒了吗?”

他这句话刚落音,于曼婷便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到达易晋面前后,便开口说:“易总,我们得走了,外面来了很多记者,都是来采访易夫人和易先生的死因的。”

易晋听了,便皱了皱眉头,他将我扣在怀里后,便对于曼婷说:“走吧”

当即边便带着我离开了殡仪馆,我们是从后面通道离开的,可后面同样都有很多记者在堵截,都是问他公司今后的发展,以及他和吴霓的婚事。

易晋一言不发护着我朝前走着,根本不管记者们任何的问题,保镖在一旁开路,于曼婷跟在我们身后,便代替着易晋和那些记者不厌其烦的重复发言说:“抱歉,我们易总今天不方便回答大家任何问题,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下次记者招待会上,会统一回答大家问题,麻烦大家让一让。”

易晋护着我从记者群中出来后,司机便立马下车将车门大开,他将我抱了进去,然后将车门一关,我们的车便朝前快速驶去。

那些记者还不愿意散去。依旧像是苍蝇一般,在后面跟着。

易晋将我带回别墅内后,我已经接近要死不活,整个人被易晋抱了在怀里,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完全都是靠易晋的力道支撑,吴霓看到这样的情况,便立马迎了上来,一脸紧张问:“小樊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易晋对于吴霓的话,只是淡淡的一句:“没事。”然后干脆打横抱着我上楼,可当易晋将我放在床上躺下那一刻,我忽然从床上翻身而起,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疯了一样哄着眼睛,扭曲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易晋,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是杀了父母的凶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完全接受不了,那残酷的一幕,身体摇晃了几下,手从他衣襟前脱落后,重新倒回床上,眼前一黑,人便不省人事。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我见到了我妈,还有我爸,两个人站在一条铁路上,一人提着一个行李在那徘徊着。

我就坐在火车上,我不断敲着窗户,朝他们大喊说:“妈!爸!快上车!火车要开了!”

可他们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只是满脸迷茫的在那观望着,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当火车即将要开动时,我妈忽然拽着我爸,上了另一条无人的火车,两条火车同时开动,他们就坐在窗户位置,我们双方的两就在彼此眼前一扫而过,到后来,两条火车相互开往了不同的道路,我们最终还是在这个世界背道而驰。

我醒来后,易晋是天亮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出了门后,吴霓正在楼下打理着客厅的话,客厅内也是一个仆人也没有。

当我如幽灵一般走到吴霓身后时,正在认真浇水的她被我吓了一跳,回头来看,发现是我,她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一般,开口说:“小樊,你终于醒了。”

我说:“易晋呢。”

她见我一开口就是易晋,脸色有些未变,最终她想了想,对我柔声说:“你哥说,你身体太弱,所以留我在家里照顾你,你妈的丧事目前正在殡仪馆那边办理,所以,你别过去了,安心在家待着吧。”

我说:“嫂子。”

吴霓见我有气无力的唤了她一句,她当即:“嗯?”了一声。

我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我这个问题一出,她似乎是被我难倒了,想了良久,她放下了手上的洒水壶,叹息了一声,说:“可能是天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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