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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去景州,简青一路随侍左右,跟着江承允的马车累的都快散了架。江承允似乎是被他的皇帝老子打的狠了,一直坐在马车里,直到路程走了近一半,才能改换骑马而行,等一行人迤逦到了景州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一路行来只见景州地广人稀,很多地方都是无人开垦的荒山野泽,和京城相比真是人口凋敝,直等到了城门口才依稀觉得有点气象,倒不是突然繁荣了,而是丞相李峋正带领着百官列队迎接。等将江承允迎到王宫行礼参拜,一应仪制都走完,时候已经不早,众人也方始能坐下来喘口气。

晚上,简青还得去伺候江承允笔墨,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她神形憔悴两眼隐隐有些无神,反观江承允却是一脸的清风霁月,眼角眉梢连一丝倦容也无,不仅有兴致练字,而且第二天就召见了群臣。

简青只得跟着早早起来,立在偏殿听侯差遣,头一次朝对不会有什么大事相奏,江承允也只是照例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君臣之间算是打了个照面。几日过后,李峋待江承允安顿休息好了,这才开始和他谈到景州的情况,起先还能侃侃而谈,只是说到后来涉及境内治安时声音便有些异常,不由引起了江承允的注意。

原来景州有一处很大的土匪窝,扰乱民生为害不浅,年年剿匪年年无功,反而导致土匪愈加猖獗,让人束手无策,成了维护治安绕不过去的一个难题。

江承允尚不了解情况,静静听完未置可否,待大臣陆续退下时,他忽然对走在后面的李峋道:“李相,你留下。”说着走进了偏殿。

李峋原有准备,藩国的丞相由中央朝廷任命,协助藩王处理政务,藩王不在时政务全由丞相处理,如今景王来了,自然先要向他问询情况,因此赶紧跟了上去。

简青在一旁侍候了茶水,江承允闲闲坐下,指着一旁的椅子,温声道:“李相,坐吧。”

李峋躬身垂手道:“臣谢景王,体制有关臣不敢坐。”

“没什么不敢的。”江承允笑道:“你来景州多少年了?”

李峋道:“臣始元五年从京城来到景州,如今已经十年了。”

江承允点点头,很温和地说:“这些年多亏你尽心治理景州,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你先坐吧。”

李峋闻言不再推辞,道了谢肃容入座,就听江承允问:“景州的土匪你们剿了多久了?”

李峋有些如坐针毡,答道:“七年了。”

“为何会年年剿匪年年无功呢?”

这句话在李峋听来有问责之意,这段时间本就被这个难题折腾的烦躁不已,此时听见这话更是坐立不安,但景王初来此地对地方情形不熟,必得要原原本本将这股土匪的来龙去脉都先说清楚后面才好说话,因此回道:“只因为这股土匪不是一般的百姓聚众为匪,而是前朝的一支残军落草为匪,人数足有两千多,因此实力强劲难以抗衡。”

“两千前朝的残军?”江承允拧眉,诧异地问。

“是的。”李峋凝重地看了江承允一眼,接着道:“当年前朝初灭,有将军聚集溃军负隅顽抗,这股土匪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后来他们内部因为争权闹了矛盾,有名小将不愿内斗,就带领这两千多人从里面脱离出来,一路抢杀我朝兵卒,辗转到此地的白风山落草为寇。后来那支残军被消灭了,反而是这股成了土匪的军队成了此地的毒瘤,专门与朝廷作对,多少年来杀人越货无数。他们由军化匪,知兵法懂战略,占山筑寨,这么多年没有官兵能攻上去,甚至都寻不到他们的老巢。”

江承允听他说了这么多,指腹在雕花的杯盏上摩挲着,不解道:“怎么叫寻不到他们的老巢?”

这一句话问到了关键的地方,李峋苦着脸道:“景王有所不知,白风山地域很广,山高势险与其他深山连成一体,名叫白风山,其实是一条连绵的山脉,此山经过景州的好几个县,向外延伸到了其他藩王的地界。土匪狡猾,他们作案不会专挑一处,而是借着地利狼奔豕突,在境内各县驰骋作案来去如风,让人摸不透他们的具体位置。直到近一两年我们才探察到他们的大营在靠近程家县的那面山中,除了程家县的百姓受害稍轻,其他几个县的人都深受其苦。”

他一说江承允就明白了,土匪作案往往不会对离大本营较近的地方下手,只是说了这么半天,其实还是对他们知之甚少。他明白这是李峋想让他理解他们的难处,因此面色尚还和缓,默然片刻沉吟道:“剿匪虽难,但事关民生不容松懈。你们能探察到他们大营的方位已经很不容易,但我还想知道,对接下来的剿匪你们有什么想法?”

李峋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了些安慰,虽然还是愁眉苦脸,却不像刚才那样绷着了,两手搁在膝上,苦笑道:“臣这段时间虽然也在为这件事夜不能寐,但苦于兵少地广,只能在他们经常下山的几处要道上多加兵卒防守,别无他法。”

江承允询问道:“朝廷有没有招抚过他们?”

“臣一直有心想招抚他们,”李峋拧眉颇为无奈:“只是他们顽固不化,心系前朝一心要与朝廷为敌,我们之前曾试着派了两名使者试图和他们谈判,但都被他们割了头送了回来,至今连他们的首领都见不到,就更谈不上招抚二字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一件很头痛的事,面色冷凝中透着忧虑,却又像是不便开口。江承允目光敏锐,看了他一眼便道:“李相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李峋皱着眉,欲言又止地迟疑着,想了想,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前段时间他们得到消息,知道景王要来景州,因此特意放出了消息,说是要干一票大的。”

江承允的脸顿时变色,拍案怒道:“猖狂!他们这是在向我挑衅么?!”

李峋见状赶紧闭嘴,其实他后面还有一句刺耳的原话没有说,此时见他脸色,就更不能开口了。这群土匪专挑藩王就藩的当儿寻事,还特意放出消息,这明显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然而让人无奈的是,朝廷也实在是更无善策。因此话谈到这里,李峋又感到头痛吃力了,他不知道那股土匪将会干出什么事来。

室内的空气一时变得沉闷压抑起来,李峋正察言观色不知要如何接口,江承允的情绪却又平复了:“剿匪这事是谁负责的?”

“具体事宜中尉孙刚最清楚。”

江承允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天早朝之后,你把负责的人都找过来。”

公事谈完,李峋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行礼道:“是,臣告退。”倒退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需要关切的事,便又停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承允的面色,道:“景王,您来景州身子可有感到不适?”

江承允一愣,不解道:“李相这话是问什么?”

李峋想到自己初来景州时的光景,直白道:“臣担心景王初入景州,不适应当地的气候,臣家中有几坛自己酿的药酒,很适合在这样的气候下饮用,便想着给你送几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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