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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皇位的是永安王。

阮慕阳如同顿遭雷劈,脑中一片混乱。

张安夷却像没注意到一样,语气如常地低声叮嘱道:“遗诏的事情只有我知道,现在告诉了夫人。夫人不可外传。”

“好。”阮慕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问,“二爷明早还要进宫?”

张安夷摇了摇头说:“遗诏立下来了,圣上怕有变数,谁都不见了,明日我去趟吏部。”

将一身官服脱下来后,他身上那股子威严也似乎也褪去了,一身素色的长衫十分简单,掩不去他身上那股浸润了岁月的温和,如同一块被磨圆润了的宝玉,散发着优雅高贵的光泽。

看着张安夷去洗漱,阮慕阳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晦暗不明,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衣角,手心冒着汗。

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谢昭登上皇位,若是他登上皇位,往后就更难对付了。

张安夷洗漱回来看到的便是阮慕阳坐在床边愣神的样子,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夫人不困?”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这个时候阮慕阳如何能睡得着?

她掩去了眼中的情绪答道:“白天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下巴忽然被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上的薄茧轻轻摩擦,对上他的目光,阮慕阳有些心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夫人似乎有心事?有些心神不宁。”

张安夷的语气似乎是在试探。

“只是因为二爷之前说的话有些惊讶,毕竟这不是件平常的事。”阮慕阳笑着答道。

“那便好。”张安夷慢慢地俯下身子说道,“夫人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与我说。”

说?怎么说?

告诉他,她不想让谢昭登上皇位?

要是他不答应怎么办?那样她还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若是答应了,还不是要逼得想静观其变、甚至坐山观虎斗的他卷入这场争斗,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阮慕阳笑得柔和:“我能有什么难事?”她移开了目光,并没有注意到张安夷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便好。”张安夷将她转过去的脸又扳了回来,让她的下巴抬得更高,做出了迎合自己的姿势,随后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比平日里都要激烈,仅仅片刻便让心事重重的阮慕阳脑中混沌了起来,与他唇齿相融。

连说话的间隙都不给她,每每换气的时候阮慕阳想说话,下一刻便再次被他吻住唇,将她想说出口的话都辗转碾碎,最后变成了她娇软细碎的声音。

张安夷的手也是极尽撩拨之能,不断地在阮慕阳身上点火。没一会儿她的衣衫便滑落下肩头。

身上明明是火热的,但是阮慕阳却感觉到了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凉意,让她一个颤栗,忍不住向他靠得更近,贴近热源。

到了最后关头,张安夷却忽然不着急了。他撑起上半身,低头将阮慕阳面色潮红、眼中含水、唇被吻得晶亮的动人的样子看在眼里,眸色更深了,高深的目光下暗藏着火焰。“夫人。”他声音低哑地唤了她一声,然后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剧烈的动作让阮慕阳忍不住叫了出来,不适之后心中又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后便随着他的节奏浮浮沉沉,如同伏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的一叶小舟。

门外,皇城内丧钟的敲响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许许多多的人这几夜是注定无眠的,而房中,张安夷却引导着阮慕阳,极致地缠绵了一夜,到了天亮才将息。

阮慕阳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夜都睡不着的,可谁知张安夷却像看出来了一样,最后将她折腾得累睡着了。

折腾了一夜,原本阮慕阳应当睡到晌午才起来的,却因为心里始终装着事,在辰时的时候醒了。

她起来的时候张安夷已经不在了。

没人进来打扰她,房中弥漫着一股欢好后的甜腻。阮慕阳发现自己腿间清爽,估摸着张安夷是在她睡着后替她清理过了。可是身上的痕迹却清洗不掉,清晰极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像昨晚那样激烈过。

明明昨天半夜才回来,有把她折腾到了天亮,她醒的时候他已然去吏部了,才睡了几个时辰?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精力?好像不会累一样。

将衣服穿上后,阮慕阳将点翠和珐琅叫了起来。

阮慕阳起得这么晚,再加上今天早上张安夷吩咐过,点翠与珐琅两个人当然知道他们恐怕昨夜折腾了很久。进来时闻到了暧昧的气味,她们的脸更加红了。

看到她们俩的样子,阮慕阳的脸上也红了。“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都该嫁人了。”她打趣道。

“夫人说什么呢!”点翠红着脸道。

阮慕阳忽然想起来今日起晚了没有去跟李氏请安,立即问珐琅:“大夫人那里可有派人来?”

李氏本来就对她不满,这下恐怕脸都要气变色了。

珐琅摇了摇头说:“二爷早上让人去大夫人那里打过招呼了,说夫人身体不适。”

张安夷的周到让阮慕阳很受用。

洗漱过后,她让点翠去叫寒食,让珐琅守在门口后,自己坐到了案前拿起了笔,神色凝重。

寒食来的时候,阮慕阳已经将写好的东西装进了信封,封存了起来。

“寒食,你替我跑一趟腿,主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阮慕阳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将信封交给了他,语气凝重地低声道,“送去洛府,先找管家,然后让管家带你去见洛大人。记住,一定要亲手送到洛大人手上。”

寒食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送到洛大人手上?洛大人会见我吗?”

阮慕阳点了点头说:“见到管家后你就说是我让你来的,管家一定会带你去见洛大人的。”

见阮慕阳神情严肃,嘱托得十分郑重,寒食隐约猜到了恐怕不是普通的事情,立即认真了起来。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二爷的人。”阮慕阳不放心地继续道,“若是让人发现,你就说你是去阮府替我我东西给我嫂嫂。去了洛府后你再去趟阮府。”她指了指之前让珐琅包好的送给侄子的小玩意儿。

寒食有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神情严肃地说:“好,夫人放心。”

他即使再郑重也想不到自己手上拿着的是关乎到圣上遗诏、关乎到继位新皇人选的信件,关乎到整个光华的历史。

寒食离开后,阮慕阳紧张的心情始终没有平静下来,坐立难安地等着他回来。

好在她从张安夷口中知道了遗诏的事情,能够提前有准备,在遗诏公诸于世之前还有回转的余地。她相信洛阶或许比她更加不愿意谢昭继位,因为谢昭一旦继位,他肯定会死,所以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扭转的。

如今永安王和徐厚虽然胜利在望,但是他们自己或许并不知道,仍然活在忐忑之中,而洛阶因为有她传递消息,手上多了一张牌。

只盼着他能将这张牌打好。

就在阮慕阳等着寒食回来的时候,穿云院来了人。

是福生陪着胡氏胡云喜来了。

胡云喜加入张家也有快半个月了,心思剔透会做人,很得老夫人和季氏喜欢。

“二嫂,听说你身子不适,我来看看。”胡云喜说道。

阮慕阳莫名地被安上了一个“身子不适”,心中有些无可奈何,面上有些发烫。“四弟妹快坐,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今早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

见阮慕阳面色掩不住的红润,初为人妇的胡云喜很快明白了过来,脸红了。

阮慕阳也有些尴尬,心里狠狠地把张安夷骂了一遍。

实际上,今早潭风院的情景是这样的。

潭风院是张安玉的院子。

嫁到张家快半个月的胡云喜对张家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几个妯娌还未专门去见过,打算这两日一个个去走动走动,便问了问张安玉的意见。

提到几个嫂子,张安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没人察觉到的不自然,随后脸上带着懒散的笑容,一个个评判道:“我这几个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嫂得失心太重,跟我大哥一样目光短浅,钻到了钱眼里。”

张安玉成了亲,看似收敛了许多,但是骨子里还是没有变的,没有觉得这样说兄长和嫂子的不是有什么不好,完全不给人面子:“而三嫂,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干不了什么大事,但是糊涂起来也能把人气死,还特别不痛快,至于二嫂”

这时,福生插嘴道:“夫人,二少夫人可好了,不仅模样生得好,而且性子好,待人友善。”

他刚说完,张安玉便一脚踹了过去:“送你去穿云院要不要?德行!”

福生讪讪地笑了笑,对胡云喜说:“咱们四少爷对二少夫人有些误会。”

张安玉气得眉毛都挑了起来,又不好解释,只觉得堂堂张家四少爷被一个下人气成这样太窝囊了。他走到福生面前又补了一脚,说道:“起开!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就二嫂好看吗?”

福生“嘿嘿”一笑,看向胡云喜说:“当然还是咱们夫人模样最好。”

张安玉冷哼了一声。被福生曲解了一番意思后,他不自在了起来。

胡云喜脸上红了红,偷偷看了张安玉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说:“那我今日便去穿云院见见二嫂吧。”

张安玉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像是又忍住了。他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看着他的福生,不耐烦地说:“穿云院你熟,你陪夫人一起去。”

于是乎,胡云喜便带着福生来了。

让珐琅上了茶后,阮慕阳打量着胡云喜,见她虽然年纪不大,却性格和善,做事有分寸,更是觉得张安玉这门亲事极好,只是心中担心她这样的性格会不会被张安玉那个混世魔王欺负。

但是这是人家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问,不好去干涉。

“听说二嫂的膝盖不好,冬天会疼。我祖父以前也是这样,找了许多郎中,最后给一个游方郎中看好了。我特意讨来了方子。”胡云喜将药方拿了出来,说道,“冬病夏治,虽然天热了,但是二嫂要注意腿上,最好不要吹到风,晚上用热水泡一泡脚。”

这样的药方比其他礼物首饰来得有诚意多了,阮慕阳很是受用,让珐琅收了下来说道:“多谢四弟妹费心了。你刚嫁来张府,还不熟悉,若是遇上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事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

“那就麻烦二嫂了。”

胡云喜只在穿云院坐了一会儿变要走,阮慕阳心里装着事,又在等寒食回来,有些心不在焉,便也没有强留她。

待她和福生走后,点翠道:“四少夫人真是个和气的人。”

阮慕阳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其实不仅是和气,更是蕙质兰心,说不定张安玉成亲之后会因为胡云喜而变得上进起来。

张安夷如今孤身一人在朝中,连个帮衬的亲人都没有,若是张安玉能好起来进了朝堂,说不定也能成为张安夷的一个助力。

拭目以待吧。

在阮慕阳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个半时辰后,寒食终于回来了。

“如何?”她紧张地浑身发凉。

寒食道:“小的见到洛大人了,洛大人让夫人放心。”

“好,你下去吧,今天出去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阮慕阳叮嘱道。

“是。”

即便得了洛阶的保证,阮慕阳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放心下来,毕竟遗诏都立下了,说明武帝心意已定,再要扭转乾坤,恐怕要做的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这样的事情凶险万分。

下午,刚过了午时,张安夷便早早地回来了。

“二爷回来的这么早,今日吏部较为清闲?”阮慕阳有心事,总觉得在张安夷面前瞒不过他的眼睛,是以很害怕与他在一起,怕被他看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张安夷的动作,盯着他何时入宫,何时出宫。昨夜他回来的比平时都要晚,恐怕太子和永安王两派的重臣都知道了,也猜到了遗诏差不多立下了。今日他去了吏部,自然是两边的人不断地打探。

哪还有人有心思处理政务?

张安夷脱下了官服,换上了一身常服,打量了阮慕阳一会儿,揶揄地问道:“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想到上午胡云喜那目光,阮慕阳便觉得脸上发烫:“好多了。”

“接下来几日,我便好好在家陪夫人了。”张安夷笑着说道。穿着常服的他看起来轻松极了,脸上温和的笑仿佛真的在高兴不用被繁琐的政务压着了。

“不用去吏部了?”阮慕阳问。

她心中庆幸还好上午便让寒食去给洛阶送信了,若是再拖一拖,在张安夷的眼皮底下做这些事就很困难了。

张安夷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隐晦地说道:“就这几日了。太子和永安王的人各自行动,朝中看似平静实际一片混乱,我今日碰上岳丈,也让他在家了。”

太子和永安王两派的斗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些保持中立的自然要在家里,置身其外了。

接下来,唯有等待。

可是,未时的时候,张府来人了。不是哪个大臣,也不是来找张安夷的,而是来找阮慕阳的。

来的是阮妃身边小高公公:“阮妃娘娘说,许久没有见到张夫人了,想请张夫人去毓秀宫叙叙旧。”

哪里是叙旧?恐怕是打探遗诏的内容,顺便将阮慕阳困在宫中,来牵制张安夷的。

这个时候以阮妃的名义请阮慕阳进宫再合适不过。按道理来说,阮妃是阮慕阳的姑姑,是很合规矩的。

张安夷一团和气地说道:“小高公公,夫人这两日身子不适,阮妃娘娘凤体金贵,怕进宫会冲撞了阮妃娘娘。”

小高公公态度更是好,笑着说道:“张阁老说的哪里的话,张夫人可是阮妃娘娘的侄女,身子不好就更要去宫里了,宫里那么多御医,正好替张夫人调养一下身子。”他这番话说得客气极了,却透露着阮慕阳非去不可的意思。

张安夷收起了笑意。

小高公公只觉得一阵寒意,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在宫中那么多年,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高严最喜欢的干儿子,小高公公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放下了身段,笑着道:“张阁老别为难咱家了,阮妃娘娘请张夫人进宫也就是说说家常。”

具体要说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老夫人老尚书脸色都有些凝重。

阮妃娘娘召阮慕阳进宫,不去就是公然顶撞。

所以最后肯定是要去的。

阮慕阳的心跳得格外的快。她知道该来的躲都躲不掉,若是能在阮妃的宫里见证谢昭失败,也是个不错的。她看向张安夷。

正好这时候张安夷也看向她。他背着光,眼睛里也照不到光亮,显得深不见底,显得复杂极了。

阮慕阳给了他一个娴静的笑容,让他不要担心。

比起害怕,她此刻更多的是紧张,还有很快就要见证历史的激动。

“小高公公说的极是,我也许久没有见到阮妃娘娘了。”阮慕阳笑着说道,“容我去收拾收拾,晚一些进宫。”

小高公公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办了,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将阮慕阳带进宫的。“那么张夫人,咱家在这里等着夫人。”不看到阮慕阳坐进马车,将人带进宫,小高公公是不敢放心的。

阮慕阳勾了勾唇:“好。”

说完,她看向老尚书和老夫人说:“祖父还是回屋养着身子吧。我去宫中住几日便回来,不必担心。”她的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去自己姑姑那里住几日一样。

老尚书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里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张安玉身上,说:“安玉,你跟云喜两人好好招待小高公公,不要怠慢了。”

张安玉在张家永远是最不靠谱,最不知轻重的。平日里也总是被老夫人当孩子,正事儿从来跟他没关系,乍然被叫到名字,他愣了愣,有些意外,心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激动?振奋?

好在胡云喜做事稳重,反应也快,替他答道:“祖父祖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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