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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百官沐休。

今日午时,邧帝沐浴、焚香、卜卦后,服丹药。

服下丹药后,他精力充沛,披头散发在凌霄殿内载歌载舞,远远看着像个疯子。

疯子本人很开心,那种从骨子里腾起轻盈感,令他有种错觉:他不是人,是下凡的神仙。

吕思净一直在邧帝身旁,他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怕邧帝有事要找他却找不到。他的前任,就是这样才被扒了皮挂在秋容道。

邧帝本就喜怒无常,服丹药后更甚!

春日的太阳,也跟邧帝的脾气相似,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阴云密布。

午后起了风,吕思净担心邧帝吹风受凉,命人把窗户都关上。

邧帝阻止:“别关窗,就让它开着。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朕既承天运,风雨再大,也理应由我来受。”

他服用完丹药,身体燥热,凉风吹进来,觉得舒爽。

吕思净顺嘴拍了个马屁,跪下道:“有陛下这样的仁君,是苍天之幸,也是百姓之福。”

他饿到现在,脑袋不好使,马屁拍错了!

“哈哈哈,朕原来以为你机灵,现在一看,究竟还是比不上你师父。”邧帝赤着脚走在地上,亲自把他扶起来,笑道:“朕今日教你,你要记住。你师父从来不会说朕仁慈。朕若仁慈,秋容道挂着的人皮哪来的?在朕这里,别把那套假仁假义挂嘴上,那都是咱们糊弄别人的。你师父是刀,朕是挥刀人。等你师父退下来,你便是朕的刀。”

“奴才遵旨!”

“誒?”邧帝想了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师父呢?”

这世间真正能懂他的,也只有吕守一。最近邧帝总是疏远吕守一,今日倒有些想他了。

“师父今日一直在司礼监,到现在还没出来。”

邧帝撇嘴:“他可真行!上巳节,朝野上下皆在沐休,唯司礼监没有休息——你师父替朕辛苦一辈子,现在身子不行了,才把你给扶起来——他是朕的左膀右臂,处处替朕着想,朕现在都有些离不开他。”

邧帝服下丹药,说话没什么逻辑,想说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服丹药,需要十几个时辰来散发,散发时他总有说不完的话,吕思净已经习惯。他也不插嘴,只默默听着。

有些事,听完就忘。

“本朝五品以上官员有权利直接向皇帝上奏疏,奏疏先由内阁呈阅,内阁阅后将建议或解决方法写在条子上夹在奏疏里,交由皇帝批朱。可是那么多奏折,皇帝一人怎么批得过来,于是太宗皇帝成立司礼监,由秉笔太监代皇帝批朱。可我父皇勤俭克己,从来都是自己批奏折,只有晚年重病不能起,才将批朱的权利交给皇嗣女,也就是我长姐。”

“我长姐溧阳公主也很勤勉。十三岁,别的小姑娘都在扑蝶、踢毽子、看话本子,她每日在父皇病床前批阅奏折。”邧帝抬起手举到高处,比划道,“她每日要批的奏折,堆起来比她还高。”

那是邧帝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他什么都不用想,因为头顶有人遮风挡雨,他才能不知世间疾苦,沉迷于修道。

长姐见他笑得开心,总要叫他傻瓜,虽然嘴里骂他是傻瓜,眼睛里却含着宠溺。

邧帝不喜欢当皇帝,只想当一辈子长姐眼中的小傻瓜。

可惜,后来全都变了!

不知从哪天起,长姐心里、眼里不再是他,她喜欢上别的男人。那人口蜜腹剑,包藏祸心,可惜长姐被情爱迷住眼,识人不清。

他心里空荡荡,每日劝长姐小心提防,长姐总是不以为然,偶尔还皱起眉头。他打小敏感自卑,说得多了,总怀疑长姐皱着眉头是因为不耐烦听他说话。

认识那个男人之前,长姐对他总是很有耐心。

后来,他把所有不开心都怪罪在那人身上,为报复,蓄意破坏长姐跟他见面时机。

长姐知道后,痛骂他,越来越疏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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