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连绵不绝,才停了没几天,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已是黄昏时分,乌云也遮不住太阳散发出的最后一道光辉,光线随着雨点一同落下,钻进甲胄的缝隙之中,让人遍体生寒。
早上出发,黄昏时至蓝田,全程将近七十里路,若不是因为冒雨连渡浐水、灞水,想来速度还能更快些,当然,这只是先锋六百人,由五百老卒和一百遴选出的亲兵组成,剩下的三千多人由指挥使赵石率领,高岳监军,并没有渡过灞水,而是沿着灞水南岸东进。值得一提的是,段秀实老人家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跟随大军,但是考虑到老人家身子骨不大硬朗,杨清便将他和长子段伯伦留在后军中,倒是将段伯伦的儿子段显带在身边。
及至蓝田,早有一行人在此等候,想来便是那位发现敌情的蓝田县尉了。
“下官蓝田县县尉李德咋此迎候大军!”
这是一个面色衰败的中年人,即使是他上报的商州敌情,即使是前来迎候“王师”,他依然是一副衰得不能再衰的样子,只有当扫过杨清胯下的军马,以及一众军士的甲胄、刀盾等时,眼中才会闪过精光。
“早知道带上朱三了,让他见一见这个县尉,同样的面无表情,说不定上辈子是亲兄弟。”
李德翘首估量了一下大军人数,约莫只有数百,又见军中士卒皆老迈,除将校外几乎不着甲,连兵器都没有,不由皱眉问道:“敢问将军,敌军算上民夫,不下五千之数,将以何迎敌?”
“此事不关尔等,备好粮草器械便是。”
那县尉眉头皱得更深了,“将军,以数百老弱之卒击十倍之敌,恐有倾覆之祸啊!更何况我军兵甲都不足,如何能对敌?”
这次杨清还没发话,一旁的焦大先忍不住跳了出来。
“我说你这厮,嘴里怎么每一句好话!”
就连身后的老卒们,也个个露出一脸不忿之色。
杨清止住还要喋喋不休骂个不停的焦大,他略带些好奇地问道:“县尉掌一县之军事,彼只需守好蓝田县,保我军需不缺便可,奈何问东问西?”
“小人自幼不好读经史子集,唯好兵书,然数十年来,未历战阵,故而好奇。”
啊这……这不就是类似于前世的军事发烧友,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战争,所以对于战争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暴力游戏感到非常的好奇。
杨清看着这个中年颓废大叔眼里不断闪过的求知欲,心下只觉得好笑。他跳下马,随手把缰绳抛给亲兵。
“县尉有所问,清自然会回答,只是将士们奔涉了一天,太过操劳,还是先进城吧。”
夜,县衙大堂中,年方十七,尚显瘦弱的段显扛着一副比他人还高的舆图,他将舆图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一点点展开,露出了大唐京畿关内道的全貌。
“这孩子与他祖父和他阿爷不同,完全不在乎朝廷,只对行军打仗之势感兴趣。更难得的是,不粗鄙,又足够果断,该有的细致小心也不少,将来或可为冠军侯。”杨清心里暗暗想到。
“李县尉,不知县令、县丞在何处?”杨清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堂,好奇地问道。
李德长叹一口气,叉手告罪道:“望将军恕罪,长安乱起之事闻于蓝田,县令、县丞早带着家眷逃跑了,只有某留在城中苦苦支撑……”
“幸苦李县尉了。”
杨清从焦大手里接过一根长长的指挥棒,往地图上轻轻一敲,点在商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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