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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围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唯恐自己不小心和太子殿下对视上之时,归哲成的姗姗来迟则成为了打破平衡的那一根稻草。

他似是被那场所谓的风寒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般,须发一夜皆白。甚至于,他行走间还需要两旁的奴婢们搀扶着。

仿佛唯有这般,他方才能站得稳身子而不至于跌倒在地。

尽管远处的请愿声愈发浩大,但归哲成却仍像是没有听见般,他只是步履蹒跚却又坚定地迈步至三人之间,打断了归长空与归长径两人的僵持,并替她隔开来自了归长空的单方面的碾压与折磨。

自归哲成决心为了人族而放弃归长虹的那一刻起,归长空便毫不犹豫地亲手掐断了自己对其的最后一丝尊敬。因而,即使对方反常地站在了他面前,他也不过是抬眸扫了一眼。

而在注意到归哲成将归长径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后后,归长空嘲弄地嗤笑了一声,随后低头把玩起归长虹的指尖来,似是没有东西能将他的目光从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指中移开般。

只可惜,作为被无故波及到的人,手指被人肆意触碰的感觉让归长虹有些不适。她皱着眉头,尝试着动了动手腕,然而她刚稍稍拉开距离,便得到了更大的反扑。

只见,归长空以着不容拒绝地态度,将指尖强势地插/入了归长虹的指缝,进而扣住了她的手背,并将其掌心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手中,同时不忘压制住她所有的挣扎。

但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恰好打断了归长虹准备行礼的动作。对此,归长虹只能恭敬地将视线放低,避免直视天颜,她转而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归哲成似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较归长空对他的冒犯,又或是他本身就心怀愧疚,所以他在瞥过归长空的小动作后,便极为轻易地便接受了来自对方的不满与怨恨,而未曾对此做出任何指责。

他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归长虹的双眼:“长虹,记住……”

他知晓归长空性情偏激,甚至温和的表面下,实际上从未曾将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放在眼中。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是太子才是在两位继承人中占主导地位的人,但只有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虹儿不愿出风头。实际上,甘愿隐藏在阴影处的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手持缰绳之人。

而虹儿作为三人之间的核心与决策者,只要她……

但还没等归哲成话说完,归长空便上前一步挡住了对方望向归长虹的视线。他一边扣着归长虹的手,一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仪。

而后,他便挂着嘲讽的笑容,状似有礼地建议道,“我和长虹就不劳父皇费心了。而且父皇若是真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祈求神灵降临保全人族比较好。毕竟我们都知道……”

祭坛早已被毁,而神灵却未曾响应。

他有意拖长了语调,却并未将余下的话说完,似乎是在等着何人来打断他般。

但只要看了他那嘲弄的微笑以及投向归哲成身后的挑衅的目光,便可以确定他这样做的目的根本不是因为担忧其他人知道真相而奔溃,而是为了用言语折磨归长径——

一句“我们”便将归长径一人隔离在了外面,就仿佛是将他们三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他和长虹,一边是归长径。

更甚者,将她抛下一事连归哲成都早已知晓,而只有她这个当事人仍在懵懂地做着无用功。

这言语背后暗示的真相几乎将归长径再次推入更深的深渊。

“归长空!住嘴!”归哲成怒而呵斥道。

面对他的怒目而视,归长空的表情却极为平淡,就好似对方会做出的所有反应皆尽在他的意料之中般。

准确的来说,对方的逻辑简单易懂,归长空不用思考便能得知。总归不过是因为归长径人族先祖转世的身份所在,所以归哲成决不能容忍有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对方,更不允许他如此践踏人族未来的希望。

但归长空本身也没想过揭穿这一虚假的和平,因为现在还不是揭露这一切的最好的时机。

这场神降不过是无意义的牺牲一事只有他和长虹知道真相怎么能够?他虽不屑于给予归长径幻想,但归哲成他不是想将归长径培养为新的人族未来吗?

若是有朝一日,归长径发现归哲成明知神灵早已不在,他却仍逼迫长虹去送死,她会如何想?尤其是在见证了人族这一群体的劣根性后,她现在有多么难过与绝望,日后知道真相的一刻,这一日所有的记忆乃至日后承担人族命运的压力都会换成更深的怨恨。

人族的未来的内心却对自己必须守护的对象心存恨意,这是何等滑天下之大稽,而这种狗咬狗的未来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因而,归长空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顺势止住了话语:“是,父皇。”

归哲成的怒火被对方这反常的老实所打断,但受制于时间的紧迫,他不愿再在归长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他收回望向归长空的视线,转而向后转身去。

而直到此时,归长径才发现归哲成的变化之大,让她一时都不敢相认。

只见,他脸色惨白着,宛若行尸走肉般僵硬地迈着步子,乃至唯有那眼下的淤色和顺着他微弱的呼吸而被吐出的白雾方能证明他还活着。

她有些犹豫地低声询问道,“父皇?”

归长径一时觉得这一切都显得极为陌生。

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她原以为无所不能的长虹就被选作了神降的祭品,等到她知道之日便是长虹上祭坛之日;

而过去一直待人温和的归长空则如同换了个人般,对她恶意满满;

甚至连她记忆中顶天立地的父皇都如同到了风烛残年,乃至其面上的疲倦感都浓郁到让人一眼便可察觉。

似乎所有人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或被逼着,或主动地往前走了,却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而不曾回头望过她一眼。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原本幸福的生活似乎被谁恶意地戳开了一个洞。而洞外隐藏着的血盆大口则不怀好意地向她露出来獠牙仿佛只等一个时机,便准备将她彻底吞噬的一干二净。

而在归长径还在迷茫之时,归哲成却如同溺水之人偶遇浮木般,紧紧地抓住了归长径的肩膀。他强逼着她与他对视:“归长径,你是人族最后的希望,从此……”

他的目光似有千斤重,压得归长径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他紧握着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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