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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苍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目光虽停留在归长虹的面容之上,但他却始终未曾提及归哲成留下遗旨究竟留给了哪一位殿下来查看。

归长虹强行压下了内心的震惊与怀疑,她费力地支起身子,欲将禁锢在她身前的手臂推开。然而,当她目光触及对方左手食指上那深得见骨的牙印后,她挣脱的动作幅度虽依旧坚定,但还是不自觉地小了几分。

但归长空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相反,作为一个从小便作为皇位继承人培养之人,他一直都是一个成熟的阴谋家,亦是一个极富耐心的优秀猎手。

因而,在特意向归长虹示弱,以博得她的愧疚后,他便见好就收,极为配合地收回了他的手臂,进而老老实实地依靠在身后的石板之上,任由她离开他的怀抱。

归长虹在好不容易才得了空隙后,她不过稍稍平稳了一下呼吸,便拖着沉重得宛若刚从水中捞出来的身子,缓慢地挪步至高台边缘,垂眉俯视起那伫立在台下的暗卫来。

她一边抵抗着身体处传来的绵绵不断的痛觉,一边打量着这自称是伊族暗卫之人。

即便对方一开口便提起了连他们都不过是今日才知晓的秘辛,但归长虹仍对此人的身份抱有十足的怀疑。

一是在这多事之秋,人族风雨飘摇之际,她不敢轻易相信其他任何人,二是对方脸上带着的那张面具,她自那日梦醒以来,描摹过不下百遍,她绝无记错的可能。

或许是身为暗卫的缘故,在不说话之时,苍仿佛就是路边不起眼的石头。即使知晓他站在那里,但只要目光稍稍偏离他片刻,便会将他整个人忽略过去。

更甚者,就像是没有人会对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存疑般,哪怕归长虹的理智一直告诉着她,台下站着的人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但她只要松懈少许,此人便会宛若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但越是这样,她对这人的警惕便越发有增无减,尤其是当她注意到连归长空都下意识地相信了此人的身份以后。

要知道,以归长空那个身而为人,就是原罪的性格来看,他近乎是发自内心的对所有人族抱有一份天然的恶感,所以他绝无可能对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族交付信任的,除非这叫苍的暗卫本身有问题。

想着,归长虹强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底下那道看似平淡无奇的黑影。

只见他的眼睛好似两处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以至于连阳光都无法照进。但若是细看,却又能很明显的发现对方的异常。

即使面对着前任效忠对象的死亡,人族前途未卜的局面,苍的那双深黑色的眼眸中竟依旧空荡荡的,无喜亦无悲。

而在对视间,他的目光即便是聚焦在了她的脸上,但归长虹却仍觉得对方像是在透过她这个人,来看着某种虚空中的存在。

他似是在看她,却又不像是在看眼前的她。

但唯一能让她确定的便是,梦中的人不是苍,而是带着他的面具之人。因为与苍纯黑色的双眸不同的是,她梦中的那名魔族之人他的眼眸是浓郁得近乎发黑的紫色。

确定了这一点后,归长虹却再次陷入了新的疑惑之中。若梦中紫眸的主人并非是苍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不过,现在并非是深究的好时刻。至于当务之急,则应当是今早地确认苍的身份。

她再次喘息了片刻,这才终于攒足了开口的力气。

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体力,亦是为了隐藏她此时状态之差,归长虹她最终不得不一字一停顿一休息地询问道,“可有证据证明?”

饶是提前有准备,但说完这句话后,她仍是花了好大一阵工夫才平息下她紊乱的呼吸。

“此乃传国玉玺。”

似是早料到对方会对他身份有所怀疑,苍不紧不慢地从衣摆处掏出了一枚玉章。他飞身至祭台之上,而后沉声道,“先皇将其与圣旨一道托付于苍。”

奇怪的是,哪怕他行礼的动作再标准,但苍那行如流水的一举一动间仍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崇高之感。

只可惜,归长虹和归长空都是如出一辙的自我与自傲,所以他们极为自然地无视了对方身上那宛若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淡漠,反而将其当为了一个普通的暗卫看待。

但当归长虹尚在蓄积力量,甚至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之时,归长空便赶在她之前接过了对方手上的一切。

“长虹你先歇一会,我来。”

只见他不过把玩了那玉玺片刻,便将其与记忆中的几处痕迹和隐秘的图案一一对应。他随手将其丢了回苍的怀里,也不去管对方是否能接住。

他极为肯定地说:“玉玺是真的。”

在将那仿佛于他而言不值一提的玉玺抛开后,归长空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翻开圣旨,一目十行地扫视着。但随着他目光的下移,他的眉头也愈发的紧皱。

直到最后,他抓着圣旨两边的手指也越发的用力,直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父皇可真是好算计!将烂摊子丢给孤和长虹,却让归长径坐享其成?因为怕归长径受皇族诅咒影响,所以只封对方为长公主,却让孤和长虹一个当皇帝,一个当摄政王,白白替归长径守天下?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面对归长空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归长虹内心对此的怀疑却未曾消减半分。

归哲成难道真的从未发现过对方的异常吗?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他会执意将皇位传到一个对人族不怀好意之人手上。

况且,归长空真的会在意归哲成做法,并因此而发怒吗?

为保证能清醒地与其对峙,而不至于踏错任何关键性的一步,归长虹狠心地撕开了掌心的数道裂痕。

在新的疼痛的刺激下,她终于再次有了说话的力气:“我需要验证。”

“长虹,这不公平,”归长空一把合上圣旨,他有意拖长语调,慢悠悠地说道,“我是如此的信任你,而长虹似乎一直在防备着我啊。我可是从未骗过你,亦永远不会骗你。”

可惜,他的煽情在归长虹这毫无用处,乃至她对此充耳不闻,仍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手上的圣旨。

见其不为所动后,归长空再次反问道,“长虹,你真的觉得我会贪恋人族皇帝的这点权势吗?”

对此,归长虹忍着脑中的眩晕感,摇了摇头。她并非认为对方会因为想当这个皇帝而欺骗于他,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值得她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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