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闹钟一响,陈嘉嘉就醒来了。
她环视周围,还没点油灯,房间里灰蒙蒙的,只能看到些轮廓。
隔壁床的人也听到闹钟声响,陆陆续续爬起身,房间里响起低低的交谈声。
此时叶小燕已经洗漱完毕,能看得出昨晚没有睡好,眼眶下的乌青黑得吓人,脸色也有些苍白,也不说话,拿起锄头就出门了。
陈嘉嘉对着镜子扎头发,她的头发黑鸦鸦的,又长又直,还不毛糙,梳起头发来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里的女孩喜欢齐耳短发或者梳个大辫子,如果梳大辫子晚上洗头的时候还得散开发辫,太麻烦了,她就选了比较方便的马尾。
在天井洗漱的时候,李丽华也端着脸盆来了,站在陈嘉嘉身边,“终于想清楚,要和她掰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好上一辈子呢。”
她记起刚下乡时,李丽华提醒过叶小燕这个闺蜜不简单,原主懵懵懂懂的,还觉得李丽华多事。
后来李丽华就再也没有管过原主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诚心地说,“以前我不知好歹,如果没有你,我还真没办法醒悟过来。”
李丽华红着脸,因为不是淮阳本地人,说话还带着一些外地口音的爽利,“说这些干嘛,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
太阳刚刚升起,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有干,生产队在村口的谷场上开会,大家席地而坐,身边还放着一把锄头。
北竹村生产队的队长梁水生今年四十多岁,是一名复员军|人,这个季节大家还在穿长袖,他已经换上一身短衫了。
“我们生产队里有些人贪方便,锄地的时候为了能快一些,胡乱应付着锄过去就算了,这样怎么行呢?如果地没有锄的深,泥土就不能细,今年种的禾苗肯定长不好!”
林桂珍和叶小燕挨着坐,小声嘀咕着,“今天真是奇怪了,以前陈嘉嘉见了苏竟就像水蛭一样黏得紧紧的,今天居然没有,还坐得远远的?”
叶小燕瞥了一眼和李丽华一起坐着的陈嘉嘉,“谁知道呢。”
“那边两位女同志,我在说话的时候不要在下面开小会。”梁水生说到这里已经带了怒气。
林桂珍被当众点名,羞得耳红脸臊,连忙低下头来。
开完会,梁水生又让陈嘉嘉留下来。
林桂珍扛上锄头,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队长找陈嘉嘉能有什么事?肯定不是好事,估计又得挨批评了。
如果她听到梁水生和陈嘉嘉之间的谈话,估计要失望了。
“这是你的信,邮递员昨天傍晚送过来的。”梁水生拿出一封信,又鼓励陈嘉嘉以后可以像今天一样不迟到。
陈嘉嘉谢过他,回过头时,苏竟正推着一辆板车出来,板车上还放着两套犁,这是待会儿要使牛耕地用的。
两人眼神刚好撞在一起。
她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离开了,这让苏竟有些错愕。
苏婆子一直盯着两人,刚才一幕让她的心差点提到嗓子眼,直到陈嘉嘉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苏竟将要相亲和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的节骨眼,苏婆子可不想两人有什么牵扯。
陈嘉嘉在去牛棚的路上拆开信。
信是母亲周秋棠写的,洋洋洒洒两页纸,开头先问陈嘉嘉的身体情况,在北竹村的生活有没有遇到困难的地方,如果有千万要和家里说,然后说起家里的事,她和父亲身体很好,让她别担心。
周秋棠的字非常娟秀,陈嘉嘉记得她未嫁人之前是个大家小姐,后来才在棉纱厂找到一份工作,直到现在。
信的最后,周秋棠叮嘱,让她好好在北竹村,不要想着回县城,随信还有四十块钱和两张布票三张全国粮票一张工业票。
陈嘉嘉抿了抿嘴,手稍微用力地捏着钱和信纸。
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六十块钱左右,寄了四十块钱过来,自己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
还有这些票,有些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为什么他们让原主别着急回城,难道真的不想念女儿吗?
半年前,下乡前的晚上,周秋棠抱着原主哭红了眼睛,父亲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背影佝偻,要说不心疼不想念那是假的。
来到北竹村以后,原主写信向他们抱怨,说北竹村很多虫子,被咬了以后会肿起来很难消,太阳又很毒辣,晒得人眼睛睁不开,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天气太热,衣服一天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全身臭哄哄的,散发着牛粪的味道。
当时周秋棠十分心疼,回信里嘱咐她找到机会一定要打报告选调回城,别管其他人说什么。
要知道在淮阳县想选调回城,至少得待够一年才行,原主才来了不到半年就想打报告,肯定会被驳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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