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落地窗好像没有关紧,被外部的狂风猛烈撞击,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颜晞走过去,踮起脚尖仔仔细细把窗关好,又站在前面一点的位置试了试,确认没有风进来了,才转身进了厨房加热便当。
视线上上下下扫过厨房一圈,发现好像没有哪里需要自己打扫,颜倦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了。
她看着看着,突然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会觉得时间真的很残酷,就在一年前,所有人都还认为,颜倦这双漂亮的手天生就应该用来弹钢琴,画画,打篮球,甚至跟喜欢的女孩子牵手。
没想到短短的一年,这双手,就跟这个人一样,只能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了。
正在出神,颜晞听见客厅里姑姑在叫自己:“是晞晞来了吗?”
她一路小跑出了厨房,看到姑姑推着轮椅朝这边过来,于是笑着打趣:“我还以为姑姑要睡到午饭时间呢。”
女人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五官立时生动起来,连鬓角几根白发也不显岁月的痕迹,美得很优雅,上上下下打量她:“怎么瘦了,最近学习任务很重吗?”
颜晞快步走到她身后,帮她推着轮椅往厨房外面的餐桌走,口中一叠声地抱怨:“姑姑你是不知道银桦这个地方有多可怕,就说我们班上的人吧,年级前三十里面占了一大半,每天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学习,我总是觉得自己一天不努力,就会被甩到后面去了。”
“你呀,就是太拼了。”女人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除了学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有空的时候就多出去玩,交交朋友,也蛮好呀。”
姑姑向来是一个开明的人,脑子里没有中国式家长的死板和保守,总是鼓励她和颜倦多在学校里交朋友,放假的时候多出去玩。
颜晞心里知道,她是不想让他们总是在家里守着她。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她起身去找手套端饭盒,边往外头边说:“姑姑,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你来尝尝我的手艺退步没有。”
姑侄俩亲亲热热地坐在餐桌上吃饭,颜晞跟她毫无保留地聊着在学校里发生的一切,除了自己被同学孤立的事情。
她听着,时不时回答几句,言语间叮嘱了无数遍,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找颜倦。
颜晞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姑姑,我跟你说,等颜倦进了银桦,一定会非常受欢迎的,我现在高一读了大半年了,还没见过比他更优秀的男生呢。”
姑姑向来是最宝贝颜倦的,听到侄女夸他,忍不住笑弯了眼:“你们到时候就可以一起上下学了,遇到事情也好互相帮衬,你知道的,在他心里你这个姐姐有多重要,所以有什么事只管嘱咐他。”
吃完饭,颜晞把厨房和餐桌都清理好,碗筷洗干净,拿出翻盖手机看了眼天气。过了下午五点会转阴,但是没有雨。
她拿着手机走出厨房:“姑姑,待会儿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对方正坐在轮椅上织毛衣,闻言抬起头,很温柔地笑了:“好啊。”
颜晞把家里能收拾的地方全部收拾了一遍,打开衣柜门给姑姑挑了件鹅黄色的羽绒服,帮她仔细穿好,又推着她到玄关,半跪着帮她穿鞋。
姑姑家住在市中心,因此附近有很多吃的玩的,颜晞知道她不喜欢太吵的地方,于是出了小区门便推着她往河滨公园的方向走,想带着她沿河转一转。
今天天气很好,风轻云淡,阳光稍微有那么一点刺眼,颜晞推着她往河堤旁的小路走,道路两旁种满了银杏树,风偶尔吹过,便晃晃悠悠落了一地金灿灿的扇形树叶。
女人抬手,接住了一片空中的落叶,眼中露出怀念,像透过这片叶子,在看一个已经看不到了的人:“以前我跟你姑父刚结婚的时候,最喜欢晚饭后来这里散步。”
颜晞推着轮椅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接过她的话头:“我记得,姑父的脾气特别好,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很温柔,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吵架。”
“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松开手,掌心的树叶便随风飞远,直到远得她再也看不见,“遇见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结婚。”
再往前走,便到了通往草坪的石拱桥,她绕过去,看到桥对面一望无际的人造草坪上,有很多老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拳。
她想,如果姑父还在的话,再过二十年,等他们退休了,应该也会像世上千千万万的晚年夫妻一样,每天手牵手一起逛公园,闲时打打太极拳,过着最平凡但也最幸福的生活吧。
“姑姑……”她突然有点好奇,“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
女人愣了愣,然后笑出来:“怎么?我们晞晞,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
“不是,没有。”她下意识便否认,急急解释,“我只是不太懂,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受。”
是像她现在这样,对待男朋友总是挑剔又自私吗?
“这样啊,那姑姑可能也帮不了你。”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转过头看着她,“我想,每个人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感受应该都是不同的。就像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练习题,等你做到这道题不再留白的时候,就懂了。”
颜晞懵懂地点头,她就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她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喜欢”,都不过是因为别人先对自己释放出了喜欢的信号罢了。
她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那些喜欢自己的人,从来都没有试图主动走近过任何一个人,她一直都很理智,也很清醒,有边界感。
但是这样应该不是爱情。
两个人沿着河堤散步聊天,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下来,太阳渐渐被埋进若隐若现的乌云里。天尽头刮来一阵冷风,吹乱了颜晞草草扎起来的长发。
她没理,低头摘下围巾,走到轮椅前面,半跪下来仔仔细细围在姑姑脖子上,又伸手试了试对方手背的温度:“姑姑,你觉得冷吗?”
女人伸手帮她理好了碎发,而后掌心向下,摸了摸她的脸:“不冷,倒是你,快把围巾戴回去吧,马上就要期末考,现在感冒就不好了。”
颜晞眯着月牙般的眼睛笑了笑,侧脸靠近她掌心蹭了蹭,像一只听话的猫:“我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头顶响起她温柔似水的声音:“姑姑从前一直想生个女儿,怎么可能不疼你。”
“嗯,我会一直陪着姑姑,陪着颜倦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她不加思考便许下了这样听起来很年少无知的承诺,而后伸手掖了掖女人腿上的毛毯,起身重新去推轮椅,“我们回去吧,颜倦差不多也快回家啦。”
“好。”女人微笑着答。
颜晞推着她转了个圈,往回走,看到河边原本坐着钓鱼的几个爷爷也收了鱼竿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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