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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衣就地取材,把这名家仆的衣服撕成长条,系成绳子将人捆了。他越看越觉得这为虎作伥的恶奴面目可憎,拿起角落里的夜壶,一把扣到这人的脑袋上,眼不见为净。

他趁着月色离开小院,先去偷了把刀,然后向东找到了家仆口中所说的小阁楼。小阁楼里亮着灯,一阵悠扬的乐曲声隐约传来,似乎有人在唱歌。

赵素衣三步并作两步,轻手轻脚地跃上屋顶。他头一次做“飞贼”,没什么经验,踩着琉璃瓦片的脚一滑,差点滚到地上去。赵素衣忙稳住身形,心里大骂那狗屁赵郎君,连他家瓦片都这么晦气。

他蹲下丨身,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扶住屋脊,另一只手缓缓地掀开了瓦片。几缕温和的烛光从空隙里照出来,赵素衣低下头,清楚看到阁楼内的情景。他正下方有个戏台,上头有两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唱着傀儡戏,他们十指灵巧,用丝线控制木傀儡做出各种动作。

台下坐着一位青衫男子,他双眼微眯,神态放松,右手慢慢捋着颔下长髯,轻声念着戏词。

这一曲很快唱完,青衫男子掏出一个小瓷瓶掷到台上。两个孩子欣喜着去捡,连声道:“多谢赵郎君,郎君千岁!”

赵素衣在屋顶上看得真切,那瓷瓶里面装的是天仙丸。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智还不成熟,分辨不出什么好坏。赵郎君把天仙丸当做赏赐给他们,用意实在恶毒。

他高高在上,把王庄子村的村民当家畜蓄养,随意使唤。

赵素衣心里憋着一口气,早就想把这鸟人吊起来打一顿。见到这个情景,犹如火上浇油。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轮满月,只觉今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合打人。

他按住刀,跳了下去。

“哗啦”一声响,几块碎瓦片坠入屋内。赵郎君意识到有人闯入,猝然起身。他抬头,看到一把刀劈开纷扬尘土,卷挟着风直冲到自己面前。

赵郎君心里一突,立刻抽剑去挡,但也拦不住那风,被逼得后腿了几步。他定定神,只见持刀的是位奴仆打扮的少年,年纪不大,气势却凶。虽满脸糊着泥巴,眼神明亮得如满月的光。

赵郎君知他来者不善,瞥了一眼在旁边吓得哆嗦的两个孩子,转身就跑。

赵素衣对赵郎君更瞧不起,本以为这坏胚恶事做绝,骨子里会有些狠辣戾气,没成想只是个临阵脱逃的孬种。他提刀去追,身轻似羽燕起落,顷刻拦在了赵郎君身前。赵素衣二话不说,手腕一动,雪色刀刃朝着赵郎君头顶劈下。

赵郎君向旁边一躲,明晃晃的刀尖便擦着鼻尖划了过去。他被惊出满身冷汗,想要出剑,然而那把刀速度太快,各种招数层出不穷,逼得他只能被迫应对。

赵郎君清楚,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劈成两半。他眼疾手快,闪到那两个孩子身边,随便抱起一个,就往赵素衣刀尖上撞。

赵素衣听到那个孩子的哭叫声,心里一乱,原本将要刺穿赵郎君胸膛的刀生生顿住。就在这个当口,赵郎君逮住机会,长剑如一条毒蛇弹跃而起,咬向赵素衣的颈间。

赵素衣反应极快,举刀格挡。刀与剑相撞出一阵金石震动之声。他的刀本是块凡铁,受不住这股力道,刀身颤着发出嗡鸣,登时断成两截。

毕竟是随手顺来的刀,赵素衣本来也没指望它能用多久。他握住断刀,刀身往前,再次斩向赵郎君的头。

赵郎君故技重施,把怀里的孩子当挡箭牌。注意力都放到了那把断刀上,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然而下一刻,赵素衣突然抬腿对着赵郎君的裆踹了过去。赵郎君没料到他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防不胜防,痛得龇牙咧嘴,五官都有些狰狞。

“无耻!”赵郎君涨红着脸,骂他一句。

“对不住,我这个人从小就没什么德行。”赵素衣趁他暂时无力招架的机会救下了那个孩子。男孩被吓坏了,惨白的一张脸上糊满了眼泪,缩在赵素衣怀里。

赵素衣不喜欢和旁人有肢体接触,但见他实在抖得厉害,也就忍了。然而那男孩看了看赵郎君,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赵素衣。

赵素衣发觉这小白眼狼的动机,一下把他甩开。但两个人挨得实在太近,那把匕首还是刺破赵素衣皮肉,伤口处洇出一团污血。

匕首上有毒。

这是一种名为“藏红”的慢性毒,只有在人体内积累到一定的量,才会显出症状。就算毒发的人大难未死,“藏红”也无法被彻底拔除。

赵素衣被下过这毒,七岁时险些没了命。因为涉及到皇家阴私,传出去不太光彩。对外称他当年重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内情。

赵素衣当了几年的太子,“藏红”就跟了他几年。它毒性已经减弱不少,不会致命,只是时不时让他犯一犯头痛,也犹如吃饭塞牙那般习惯了。

当这把匕首刺入肩膀的瞬间,赵素衣只觉那种熟悉的痛感沿着血脉蔓延至身体各处,每一寸皮肤都如同被无数小虫撕咬,细细地颤抖着。

赵素衣难受得厉害,稍微弯下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到那把断刀上,用它撑着地面,咬着牙站在赵郎君面前。“藏红”药性特殊,在杀人害命方面不是首选。旁人若挨了这一刀,如同被蚊子叮了个包,该生龙活虎还是生龙活虎。

赵素衣不同,这种毒能够对他瞬间起作用。而知道他中过“藏红”的,俱是亲近之人,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他心想:“了不得,内鬼竟在我身边。”

先前用匕首刺赵素衣的那个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向着赵郎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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