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颜就起了床。
昨晚临睡前,她本想刷刷手机转移注意力,结果却发现有人将谢屿逃婚的视频传到了网上,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从而导致她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梦中全是那场令她窒息的婚礼,来回反复地重温谢屿当众抛弃了她、跟随姜杞逃婚的场景。
最终,她是被满堂宾客的同情怜悯中夹杂着非议的目光吓醒的。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浑身大汗淋漓,呼吸惊扰急促,犹如一位刚被从水中捞出的溺水者。
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她才逐渐摆脱了那场噩梦,但却没有摆脱那种绝望痛苦的感觉,眼眶渐酸,眼泪模糊了视线,最后抱着被子哭了起来。
内心除了委屈,就是怨恨。
她恨极了谢屿,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如果有那个能力的话,她还想让谢屿也体验一遍她所尝受到的痛苦与煎熬。
但是,她没那个能力。
将痛苦如数奉还的前提是谢屿爱她,然而现实是谢屿不爱她,他爱的是姜杞。其次,她也没那个能力与谢屿抗衡,不仅是她没那个能力,就连她父母也没那个能力,跟谢家的权势比起来,苏家就是一个小暴发户,与谢家对抗,相当于以卵击石。
正因为不怕得罪她和她的父母,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逃婚吧?
既然没那个能力找谢屿讨要说法,那她就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虽然万般无奈,但这就是现实,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忍气吞声。
越想越委屈,眼泪如同决了堤似的,她哭得浑身都在发颤,到后来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整个眼圈都是肿的。
用凉水洗漱完,她望着镜子中面容憔悴的自己,忽然特别不甘心——谢屿和姜杞双宿双飞了,她却在活在自怨自哀中,凭什么?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谢屿带给她的阴影中么?
不要!她不要这么惨兮兮的活着,不要当祥林嫂。
她的人生还长,这件事必须翻篇。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用面巾纸擦了擦脸,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窗外朝阳绚烂,湖面波光粼粼,天鹅翩翩。
她走进了阳台,站在栏杆边上,面朝天鹅湖,用力地做了好几组深呼吸。
清晨的凉爽空气顺着气管入肺,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楼下的花园中有一道白色的人影,是那位负责打理花园的瘦阿姨,此时她正拿着一把长剪刀,站在一片矮树丛边修修剪剪。
苏颜又看向了伫立在东边的那座“大鸟笼”,想了想,转身下了楼。
她想去花园转一转,散散心。
时间还不到七点,胖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她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就从后门走出了别墅。
绕过游泳池,她沿着东边的那条小路走进了郁郁葱葱的花园,一路蜿蜒向下,最终停到了用绿网覆盖的“鸟笼”前。
“鸟笼”的实际占地面积和高度比她在楼上看到的还要多出数倍,差不多有三个公园中常见的那种凉亭那么大,仿若一个小型的植物园。
透过密密麻麻的细小网洞,她看到了“鸟笼”内部,与外面的葱郁清雅不同,里面栽种着色泽鲜艳的花朵以及低矮的灌木丛。
好奇心地驱使下,她伸出手,撩开了挂在门前的绿网,下一秒就被映入眼帘的画面惊艳到了。
鸟笼内,遍地玫瑰,灼灼盛放。
栽种在此处的玫瑰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红玫瑰,而是杏色或粉色的玫瑰,花型呈杯状,花瓣层叠繁复,花心处的颜色最深,往外逐渐变浅,最终变成了皎洁白色。
清新,淡雅,却又不失明艳,如同一位气质卓然的大家闺秀。
这是苏颜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玫瑰。
她又顺着鸟笼中的小路朝里面走了几步,然后蹲在了一株正开得茂盛的玫瑰前,仔细地观察着,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其中一朵玫瑰的花瓣,触感如上等的绸缎,柔软又丝滑。
真的佷好看,并且是越看越好看,而且一点也不俗气,反而清丽高雅。
不得不承认,白星梵的品味,真的很棒。
从未养过任何花花草草的苏颜,忽然冒出了一股养花的冲动,于是果断拿起了手机,对着面前的玫瑰照了张相,然后上网搜了一下这种玫瑰的品种。
万能的互联网很快就给了她答案:朱丽叶玫瑰。
看起来是个很浪漫的名字。
然后她又搜了搜朱丽叶玫瑰的购买渠道和价位,再然后,瞠目结舌——三百万一株,还不是RMB,是英镑,折合人民币两千多万,是现今世界上最贵的玫瑰。
果然是,大户人家。
怪不得要请专业的园林师打理呢。
苏颜想养花的念头瞬间被打消了,同时还有点羡慕那只曾经栖身在这里的夜莺,真的是被养在了遍地黄金的奢华宫殿中,没有同类敢欺凌它、背叛它,更别说是嘲笑玩弄它了,因为它有一个强大的主人、稳固的靠山。
背靠大树好乘凉,鸟也一样。
她忽然发现,自己活的还不如一只鸟。
长叹了口气,苏颜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转身,步伐谨慎地往回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了哪株玫瑰——踩坏了她可赔不起。
然而一掀开门帘她就怔住了。
正在朝这边走的白星梵也是一怔。
把弟弟送回学校后,他就回了家,听阿姨说她在花园,于是他就来找了她,也猜到了她会在这里,却没想到她会忽然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阳光澄澈,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乌黑的秀发柔顺的披在肩头,脸庞白皙清透,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他不由失了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去年八月,在古镇,她也是穿着这样一条白色长裙,打着一把茶白色的遮阳伞,站在桥头看风景。
桥上柔风徐徐,微微吹动了她的裙摆和发梢。
桥下流水潺潺,映着两侧青砖黛瓦的倒影。
当时他正和镇长坐在岸边的某家茶楼的二层喝茶,位置刚好临窗,无意间瞥见了窗外的绝色风景,然后他就再也移不开眼了,甚至忘却了放下手中茶盏,怔怔地盯着桥头看,魂魄仿若已经被勾去了。
谁曾想,站在桥心的姑娘忽然抬起了头,笑容灿烂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还抬高了右臂奋力地招了招手。
如撞神明似的,他的心脏猛然跳漏了一拍,浑身僵硬,屏息凝神,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白瓷茶盏,根根骨节泛白。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镇长忽然笑着问了句:“白总喜欢那个姑娘么?”
他心中了然,再也没了那种心跳异样的感觉,用力地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面色冷峻地盯着镇长,沉声质问:“你安排的?”
在他刚入职集团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动歪心思,不是给他送钱,就是给他送女人,企图用这种手段讨好他。起初他只是拒绝,但那些人依旧不知收敛,前仆后继地继续送,后来他干脆终止了对某家企业的投资计划,还严惩了一位往他房间里送女人的高管。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对他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座古镇的投资开发项目是他在负责,此番来这里也是为了做项目考察,只是没想到,一个小镇长也敢对他用这种手段。
镇长却不明就里,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闹乌龙了,慌忙解释:“您别误会,我也不认识这姑娘。”
白星梵不置可否,薄唇紧抿,不怒自威。
镇长冷汗涔涔,不得不说实话:“我就是看您好像对那姑娘有意思,才随口问了句。”
白星梵的神色依旧没有缓和,又冷冷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还在朝着这边招手,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这里!颜颜!我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眸,望向了楼上,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人家根本没在跟他打招呼,而是对着楼上那位和他坐在同一个位置的友人打招呼。
确实不怪镇长,怪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越发的糟糕,甚至还带着几分失落感,并且无法自控,紧接着,他的内心便产生了一种对自我的唾弃与厌恶感——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包括内心感情,自我控制,是他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可以这么说,对他而言,失控意味着失败,所以他才会那么厌恶内心的失控感。
“我知道那个姑娘住在哪儿。”
镇长的话忽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神色淡漠地看了镇长一眼。
镇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性说道:“她叫苏颜,是镇上刚搬来的住户,住在东四巷06号,好像是个编剧,咱们镇比较安静,适合她创作剧本。”
身为一镇之长,他基本掌控了镇上所有原著居民和长期租户的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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