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
身为青楼女子所出,本就不能在常家得到什么好脸色,又更何况我那好母亲用的是不光彩的手段爬上了常新的床,还气死了常新心尖尖上的那位发妻。
常新让她生下我,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
——因为常家夫人根本就无法生育!
可笑我那母亲居然幻想着母凭子贵,身怀六甲还不安分,生生气死了正主,惹来好大一通责罚。
于是我一出生,她便撒手人寰了。
显而易见,是我那位父亲的手笔。
不过那女人虽然蠢,但气死了当家主母却也不算坏事。
作为常家唯一的子嗣,我也顺理成章地享受了常家小主子的待遇——这只是对他人来说。
常新其实厌恶我,尽管他从不短我的吃穿用度。
但我认为他是虚伪的。
他总是斥我为孽子,说青楼妓子所出果然上不得台面。
他从不让我深入接触功课,反对我修习武功,处处防备着我,却希望我能给他挣脸面。
他醉酒后便虐待我,鞭笞我,却要在众人面前端做得一副慈父样貌。
他偶尔兴致来时,也会对我稍加安抚。只是这片刻温存,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下一刻便不复存在。
后来我也想通了。
左右都讨不得他欢喜,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于是我成了人们口中的混世魔王、纨绔子弟。
我每天还会偷溜出府,乔装打扮后在私塾里请先生同我讲学。
说实话,我的启蒙很晚,但好在我不算太笨,学的也快。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我九岁,常新因为草菅人命,被御史弹劾。
丞相傅宽念在往日情分,帮了他一把,把他放在了桃花镇做令尹,生活也算滋润。
常新的情绪却越来越暴躁。
本来我也都习惯了。
可我没想到会遇见她。
从我看到令尹府那棵桃花树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
这树实在合我心意。
每一根枝丫,每一簇花开的样子,就与我心中勾勒得一模一样。
我脑子里总会有一些不属于我的画面闪现,快的让人抓不住。
“莫不是前世的记忆?”我暗笑。
后来我发现,这树似乎是有灵的。
每每被常新一顿毒打之后,第二天身上的伤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都不怎么痛。
不仅如此,每夜熄了蜡烛后,我总会感觉到有一道温柔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不带任何恶意和揣测,竟令我有些心安。
有时候我会装睡,趁她不注意时睁眼偷偷望她。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这样过了几年,我实在忍不住,叫住了她,告诉她:“你可以唤我十六。”
而眼前女子的反应很是奇怪。
似惊讶,似欣喜,又似苦楚……
太过复杂,令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的我一时都看不明朗。
她害羞着逃走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我连入睡都是带着笑的。
我当时想,妖也没关系。
她待我好就好,不拘是什么身份。
只是我没想到,她这一逃便是三日,我也在树下待了整整三日。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心慌的感觉,焦躁地想要杀人。
想要去寻她,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只能傻傻等在这里的感觉,实在不好。
只是那小妾实在没有眼力见,竟然想教唆常新移走桃花树。
这个女人就如同我那可笑的母亲一样愚蠢,妄想靠孩子锁住一个男人的心。
更可笑的是,常新他居然对那个孩子是期待的。
凭什么?!
若是平时我倒真不愿同他们计较,可一想到等的那个人迟迟不归,心中的魔念更是关也关不住。
不回来?那就借这事逼着她回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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